天下事有好有坏、有舍有得、有悲有喜。
汪精卫堪堪保住了命,小报上讥讽说只有日本人鼓掌相庆,又报道日人在华界某茶馆为汪某人鸣不平,遭中国人群起而攻之,差点再次引发领事纠纷等。
上海颇紧张了阵子,不料虹口尚无大动静,华北却宣告“自治”了,顿时引发了新的打砸日本商社、烧毁本已稀少的日货的行为。
日本人的对应是要“采取确实措施,保护日侨及在华利益”(原文如此),他们立即派出个新的大队乘军舰来华,并进入了与闸北相邻的地区戒备。
所谓“护侨”在中国人看来不过是怠慢中国主权的借口。
而日本人原本希望对华施压达到“日、满、华三国融合携手,共抗英美”这个目标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战争推翻中国现政权并以“亲善的新领袖”取代蒋氏的思路渐成主流。
战争,上个月还远在天边,现在人们却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身影了。
不惟日军在集结,国民政府命令下,大批德械、英械装备的精锐师悄悄调往苏、皖、浙地区。
委员长权衡之后,有鉴于上次淞沪事变中得到的教训,他终于不敢再坚持把嫡系过多放到陕甘,而将对付红军的重担交给了西北军和东北军。
中央军大批向东开拔,庐山上的军官团训练也开始变味,由原来的剿共开始变为现代化步、炮协同或装甲协同(虽然国军采购的装甲车还没装船呢)等内容,显见是准备打大规模突击战的。
各地也都开始大抓“日谍”,一时间风声鹤唳,弄得中桥等人都缩了头不敢出门。
倒霉的是叔仁,他这边船刚装完正要出发,就因为同行有个三浦商社的井田,码头方面死活不予放行,急得连徐业都跳起来吼,可顶什么用?
最后还是刘主席亲自写了手令,码头上这才得以放行。等看到通达码头长长的新水泥堤岸时,叔仁不由长出口气。
战争、割据、贪吏,这一切对国计民生的影响以前只在口号和传单上,现在对叔仁来说是切身体会了!
才下船,黄敬过来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当闲谈般告诉他国府正式发表调查结果,把汪精卫遇刺归咎到了有民国第一杀手之称的王亚樵身上。
“哈!”叔仁摇头:“老黄,你信么?反正我不信!”和泷井泉聊过之后叔仁觉得自己对中日关系的认识已经清楚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激动和轻信。
希望把中国当作自己永久的资源供给者,这是日本的期望,它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同是亚洲人应该天然有共同对抗西洋势力的要求,而忽略了中国人的民族感情和国家尊严。
全面接受资本主义,不断追求进一步西化的大和民族在缺乏劳动力、资源、资本和市场纵深的情况下,靠劫掠中国迈向了帝国主义。
一次次的冒险成功将财阀与军头们的头脑搞得逐渐膨胀起来,以至于达不到或被拒绝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使用武力。
虽然日本还不敢直接和英美对抗,但他们打击中国还是有一定自信,至于上次淞沪事变中的死伤,那只是个意外。
日本并没过多考虑中国的实力和决心,他们只认为充分的准备和动员之后,凭帝国的战斗力和武士级的勇敢,一定能够让中国政府屈从。
曾经在日本留学的委员长大人哪里会看不清楚他们?
但他认为国家内忧外患积病已久,因此要立时三刻改变是不可能的,需如烹小鲜般谨慎,戒急用忍。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忍来忍去,换来的是民众的不满、列强的轻视,以及日本更加肆无忌惮。
“华北自治”就是个例子做个他看的,这意思就是:
你要不跟着老子干,要么我们再找出个皇帝,或者殷汝耕那样的地方人物,一来二去还是能达到目的!
“看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委员长不是个肯低头的性格。”叔仁和大哥坐在家中厅里,仔细给他分析两国间的事情之后说:
“这边步步退让。那边步步紧逼,但底线他不会允许日本人踏过。
如果日本人继续扶持新领袖或地方独立、自治的话,那就被视为对委员长权威的绝对冒犯,必将遭至国军的强力反击!”
“委员长会主动和日本开战?”寿礼疑惑。
“那要看英美法德给他应许多少好处了。至少德国人把换装下来的枪械、弹药倾销到中国来这事,英美一直装作没看见,说明他们也希望中国军队有能力抵抗日军。”
叔仁沉思片刻:“大哥,如果二哥希望进口德国人的武器弹药,当下倒还有机会。”
“他已经在这样做了。”寿礼便将四十二师转卖一批德械的事情告诉他:
“仲礼本想通过这个德国顾问买些其它东西,或者聘几个德军顾问,无奈不会德语,中间总要隔着那个翻译,只好作罢了。”
“也许……,我可以让大卫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