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手指上涂些苦艾汁,他就不吃了。”
高悦一怔,愕然抬起头来看着叶初雪:“娘娘的意思……”
“这些小毛病,还是从小就戒了的好。”
高悦于是又低下头去,恭敬回答:“是。”
一般问答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叶初雪大病初愈,在廊下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冷,示意小初拿出赏赐来,还没有开口吩咐,忽听高悦又说:“只是奴婢小时候听家里长辈说,小孩子吃手指就不会太顽皮。”
高悦自幼父母双亡,唯一的长辈就是高贤。叶初雪凝目看着高悦,抬手阻止了小初,和颜笑道:“民间总有些出其不意的好法子,你家长辈还说过些什么没有?”
“别的倒也没有。只是记得奴婢小时候顽皮独自跑到外面去玩耍,被人欺负了家里人也不知道。”
叶初雪失笑:“哪里就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你不会跟人打架吗?”
高悦摸着后脑勺窘笑:“当日之事记不大清楚了,好像跟我爹娘有旧怨的,嫌我爹占了他家门口三分地,见我独自玩耍,便动了坏心。”
叶初雪抬头看了看天色,一直绵延了好几个月的雨居然就在这个时候停住了。太阳从乌云中露出半个脸,水汽被蒸腾了起来,潮热取代了片刻之前的寒意。叶初雪将手边的团扇拿起来掩在颊边,微微笑道:“高貂珰说话真有意思,回去尽心照顾阿戊吧。”
“是。”高悦恭敬行礼,领了赏赐退出碧台宫。
天津桥的另一头自然有贺布铁卫值守,验视了叶初雪赏赐之物,见不过是些玉佩金珠,便挥手放行。又将随高悦进入碧台宫的两名铁卫叫过来仔细询问了对答详情,命他二人将这些话全都默写出来,送往秦王府。
小初、小雪等人送走了高悦回转寝官时,见叶初雪居然离开了她那张藤床,在妆台前仔细打量自己的面容,都十分意外。叶初雪的目光透过镜子静静观察着她们,随口问道:“上回斯陂陀进的那支雀儿金钗去了哪里,怎么找不见了?”
小雪立即想了起来,笑道:“上回赏了燕舞,娘娘忘了?”
叶初雪抬起头来真的沉思了片刻,也笑了:“是了,是给了燕舞。”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面看去,靡雨初霁的天空上,云色浓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倒是将湖面映得一片墨蓝:“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吃鲈鱼脍了,可惜这年月却不知什么人会做。”
小初眼睛一亮,立即来了精神:“自然是有的,我这就去想办法。”
叶初雪看着她跑开,对着小雪笑道:“其实我自己就会做,只怕他们不让我动刀子。”
在龙城,鲈鱼并不难得,难得的是如何料理得让叶娘子不挑剔。小初让贺布铁卫传了话,不过片刻就有人来回报,说是有人举荐了承恩殿里的人来做这道菜。
叶初雪点了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灯花燃到了尽头,爆出一声轻响,在静谧的夜里听来尤其动人心魄。那一刹那,仿佛窗外的虫鸣声都顿了一顿。平衍抬起头来,用铜扦将暗淡下去的烛光拨亮,顺手拿起茶盏喝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泛着苦涩,显见冲泡时的水滚的火候太过。平衍的口味已经被养刁了,这才想起之所以一直没喝完,就是当初第一口喝下去就勾起了相思。
他叹了口气,将茶盏放下,顺手拈起笔来继续批注。突然外面响起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湿答答地踩着满地的积水冲到了门口。平衍略抬起头,扬声问道:“阿屿,什么事?”
门被砰的一声推开,阿屿面色苍白地出现在门口,大口喘着气回禀:“宫里来人了,是碧台宫出事了。”
平衍心头一沉,冷笑了一声:“慢慢说,别慌。”从平宗离开那一日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刻。他从来不相信叶初雪会老老实实地被关在碧台宫中,会乖乖接受旁人给她安排的命运,所以他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对碧台宫的监视,所有的风吹草动都会被详细报告到自己的案头。”
阿屿点了点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说:“叶娘子吃了鲈鱼脍,中毒了。”
平衍来到碧台宫外,大门敞开,小雪拎着裙子从里面出来,匆匆来到平衍面前跪下:“殿下长乐。”
平衍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只觉得这女弦子面容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紧张:“叶娘子现在如何了?”
“娘娘请殿下一到就进去。”她抬起头,眼中似有泪水氤氲,那种柔软中带着一丝力度的神情令他恍惚了片刻,有一刹那仿佛是在面对那个人,不由自主地心头一阵抽痛,“你……”他开了口才发现喉咙生痛,连忙暗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收敛心神,“带我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