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陈庭筹谋划策,机关算尽,吊着他往前的唯一一个念头便是,他想要在吴越恢复记忆前把一切处理干净。
说他是赎罪也好,说他要挟恩图报也罢,他都坦然接受。
毕竟他知道,自己从来不能算君子,几分为正义几分为私欲,他也懒得去分清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在吴越还没有想起来的时候,就被捅到吴越面前。
尽管他小心了又小心,可终归防不胜防。
吴越离开了。
那一年楚陈庭不堪重负,慌乱中逃去国外,而这一次,换吴越把他丢下了。
冷雨凄凄,楚陈庭发了疯一样让人去找吴越,最后,他在不起眼的某条街边的石凳上找到了人。
手底下的人说,吴越出了门就坐上了117路公交车,楚陈庭知道那点车费大概是吴越兜里全部的钱了,他漫无目的地坐着那趟公交车,从他们家出来,一路到了西城区。
楚陈庭的车在几米之外停了,他看到有人给吴越撑了伞——是阮裕和封行远。
楚陈庭第一次见到阮裕,还是在疗养院里。他从一位老奶奶的房间门口路过,这个小孩拎着保温饭盒噔噔噔跑出去打饭……楚陈庭当时心里就咯噔一跳。
抛开新奇的打扮不谈,那张脸实在太像吴越死去多年的弟弟了。
楚陈庭知道封行远和阮裕都是好人,从他几次试探里,他也知道他们和方氏没有什么关系,阮裕顶着那样一张脸出现在他们生活里,也许是某种隐秘的天意,但应该不是什么人刻意安排的。
他停在雨幕里,看着吴越跟阮裕和封行远一起离开,最终没有追上去,而是选择了折返。
再往后,他和方氏几番争斗,无暇顾上吴越那边,联系了吴父多年前的好友韩昌去到吴越身边。
他知道这样做大概又是一步错棋,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想尽可能在和方氏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保证吴越是安全的。
最后扳倒方氏时,吴越也出席做了证。
楚陈庭听韩昌说,为了尽快恢复记忆,吴越求助了医生,吃了很多药,用了非常激烈的手段刺激自己的记忆。
他知道,那一定很痛苦。
但是吴越不需要别人的怜悯,这个追逐往事的年轻人逼着自己短时间内成长起来,几乎以自虐的方式,把那些他丢弃的责任全部扛回了那双瘦削的肩膀。
尘埃落定,方家倒台,有人攒了场酒局算是庆祝他们这一路艰难地送来了正义。
吴越也来了,隔着拥簇的人群,他远远地看了楚陈庭一眼。
恰似当年那个晚会的后台,可这一次,吴越手里没有捧着花,眼中也没有那些憧憬与爱恋。
他只是用口型说:“谢谢你,再见了。”
楚陈庭有一种感觉,这个“再见”恐怕是再也不见的意思。他慌忙地拨开人群,在宴会厅的出口把人拦住,却一时与吴越相对无言。
正是那个时候,台上的追光打到了楚陈庭身上,该楚陈庭上去讲话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吴越,近乎乞求地说:“不要走,我有话要对你说,等等我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吴越真的等了他。
等楚陈庭应付完了,再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却看见吴越仍然站在那里。
那一瞬间,楚陈庭想,也许他们之间不会就这样结束了。
在楚陈庭讲话的时候,吴越在楼上定了个房间,楚陈庭过来找他,他就直接把楚陈庭带上了楼去。
房间是顶楼的豪华套房,巨大的玻璃窗映着城市许许多多的灯火。
吴越指着江边的某个方向说:“能看见呢。”
楚陈庭顺着望去。
越过那座修了几幢依山傍水的独栋别墅的半岛,另一边就是他们的家所在的小区——那个房产证上写了两个人的普通居民房,吴越离开疗养院之后,他们就一起生活在那里。
“小越……”楚陈庭深深地看着他。
“先生,”吴越用了他失忆的时候对楚陈庭的称呼,“我现在该叫你先生,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叫你哥哥?”
楚陈庭回答:“就叫我的名字吧。”
吴越却跳过了名字:“你刚刚说,你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