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行远只大略扫了一眼,没再多看,问周继斌借了手机打电话给小区那聊胜于无的物业,物业慢吞吞接了电话,回复是明天会找开锁师父来,让他今天先凑合凑合,也欢迎他去值班室唠嗑打牌。
周继斌家没有什么能多住一个人的地方,这一室一厅的小房间,床让给妹妹睡之后,周继斌自己都只能睡沙发。况且看周继斌的妹妹急匆匆来,可能也是有什么急事,封行远没好意思留在周继斌家,他裹着周继斌找出来的对他来说小了一号的干衣服,撑着伞去值班室看几个老大爷打了一宿牌。
老大爷们牌技普遍稀烂,偏偏打得上瘾,一宿也没分出个明显的胜负来,封行远坐得远远的,对这种场景并不很能适应。
大约空气里的烟味太浓,吵闹声太繁杂,封行远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梦的内容睁眼就忘干净了,梦里的一肚子气还在。
雨在凌晨时停的,之后起了雾,很冷。
这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只有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这座城市有很多人还在梦乡里,而有一小部分人却已经醒来工作了。
小区里起得最早的当然是环卫工人,如今没什么年轻人愿意屈尊降贵干这一行,凌晨三四点出来扫大街的大多是些中老年人,他们一言不发地扫着落叶,扫帚和地面摩擦出的沙沙声几乎淹没在浓厚的黑暗里。
封行远没能再睡着,打了个招呼钻出充满烟味儿的值班室,出去透气。
下过雨的空气黏腻又冷冽,乍然从关上的门后出来与冷空气遇上,封行远全身的热气就好像直接被吸走了一样。
他没有看过这个时候的城市。
他没有看什么凌晨四点海棠花开的兴致,偶尔熬到这个点儿也是因为工作,如果不是那只猫,他本来现在也应该在床上睡觉。
封行远乱糟糟的脑子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果然人还是不该管闲事。
可这“闲事”可能有点要赖着他的意思。
那个做环卫的婆婆把草丛里扒出的一只猫抱到值班室的时候,封行远眼皮一跳。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阮裕。
但那猫一身泥点子,乍一眼看起来不知道是白还是灰,毛被雨淋透了,看起来瘦成了健康状况堪忧的一条,蜷在那个婆婆的怀里,不免让封行远心中升起一阵担忧。
“老刘!老刘!”婆婆抱着猫冲进了屋子里,急急喊道,“你看这是不是玉梅之前带回去喂的那个猫?”
封行远不自觉跟上的脚步顿住。
老刘——那约莫五十多,打了一宿牌的值班保安,从牌桌上下来的时候,眼睛还粘在牌上。他闻言,低头看了看,无不敷衍道:“可能是吧,谁认得出来哪个猫是哪个猫哦。这猫怎么了嘛?”
“哎呀,它倒在那边花坛下,我扫地看到花丛里有一坨什么,还以为是别人乱扔的垃圾,一看是只猫。像是被雨淋病了,看起来病恹恹的,眼睛儿都睁不开了,这来怎么办?”抱着猫的婆婆焦急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却没想到老刘只是摆了摆头:“嗐,一只猫,能怎么办,死了就死了,也是它的命,那么冷的天不找地方躲,只能找地方埋咯。”
婆婆瞪了他一眼,大概也明白从这家伙这里问不出什么对策了,转而看向在场的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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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行远甚至在她开口讲话之前就已经能从她眼里看出来了,她对这猫束手无策,又有些不忍心就这么放弃,她在向他求助。
“送宠物医院吧。”封行远说。
有病去医院,这件事本来是毫无毛病的。
但是封行远二十分钟后,坐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胡乱拦到的车上看着怀里的猫,万分后悔自己接了那个婆婆的话。
婆婆自己的工作还没做完,封行远帮她查出来的还在营业中的宠物医院离此三四十公里,来回俩小时多,她去不了,便拜托封行远带猫去治。
“治疗的费用由我出,小伙子,就辛苦你跑这一趟好不好?”婆婆用这句话堵得封行远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不擅长拒绝老人家,尤其是这种腰背已经佝偻的老婆婆,便只好稀里糊涂接了猫往宠物医院跑——如果不是手机锁家里了,他甚至连婆婆从那几个打牌的老头那儿借过来的钱都不会接。
封行远一路上都在用毯子搓猫,搓到医院时,不管是不是不情不愿地接下的猫,这时候也已经产生了一种焦急感。一个脆弱的生命就在自己手里的感觉非常奇妙复杂,封行远抱着猫想起了小时候的那只小奶猫,那年他把它捧在手心里带回家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急切地想抓住手中的生命,这大约是人的某种天性和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