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的眼泪便滴下去,滑进了他自己的碗里。他应了声,憋住了泪扬起了一个笑来:“谢谢,谢谢你。”
来之前阮裕就和封行远商量过这件事了。
先前阮裕也觉得自己只是阮裕,吴越问他是不是他的弟弟的时候,阮裕想也没想直接否认了。
可去了异世界一趟之后,他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阮裕觉得,吴求其实说得不对。
一个人是由灵魂和尘土组成的,灵魂或许轻得称不出几克,却也重如千钧。
他们不是当初的那个吴求,可他们是无法脱离那个吴求而存在的,没有那个孩子,没有那场意外,他们两个都不会存在的。
这之后,阮裕多了一个很好的哥哥。
他对吴越有种天然的亲切,吴越对他这个弟弟也很是喜欢,十分照顾他,隔三差五还会给他们送过来一束鲜花。
吴越的花店交付出去的那天,阮裕从西城专门跑来麦子山,陪着吴越去了一趟山上。
那是个黄昏,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山风吹来,吴越站在悬崖边,沉默站了许久,直到暮色将要四合。
阮裕本来想说“没有人怪你”,也想说“他们都希望你好好生活”,可几次三番话到嘴边,他都觉得出口有些冒昧。
于是他只是同样沉默地注视着吴越,静静地陪着。
他只在吴越回过头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声:“我们回去吧,哥。”
最后,吴越向那道悬崖挥了挥手。
迈开步子,不再回头地离开了。
阮裕也在心里默默对麦子山说了声:“再见。”
02
封行远过了很久才想起来那张被自己胡乱塞到一边的碟片。
如果不是收拾东西的时候它掉了出来,他恐怕不会主动想起这玩意儿。
碟子里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父亲双鬓已白,肩背微微佝偻,脸上的褶子有点深,有点突兀,像被刀片划出来的伤口。
录视频的时候,他在喝酒,不知道是不是视频像素不太好,他那些褶子里看起来还有些工地上的沙尘没洗干净似的。
他没看镜头,说:“录什么。老张,你怎么喝酒还带相机出来?”
旁边有人接话:“要我说,张哥就该去做个那什么,艺术家,在我们工地上混真是屈才。”
不是明朝暗讽的语气,只是玩笑话,也可以看出来这群人在酒桌上关系十分不错,什么胡话都能说,也不会有什么听者有意的事闹出来。
周边的人可能经常这样打趣,就笑起来,拿着相机的人也笑了两声,镜头抖了抖,重新聚焦。
“老封,你不是说儿子生日要到了吗,来,你给儿子说点什么,到时候我们去给小侄子过生日去。我家那小子最喜欢我录祝福给他了……”
说话的老张语气慢慢弱下来,镜头里的父亲侧过头看了看镜头,顿了顿,又转过头去把酒一口喝干净:“我确实欠那个兔崽子一个生日。”
封行远的心蓦地提起来。
他以为那个过去的父亲,会抬起来头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