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气说出这许多话,赭狮帮人个个听得面色铁青,望向高天彪的眼神中,已经尽是仇恨愤怒。
高天彪抬手从身旁一人腰间抽出钢刀,喝道:“怎么?你们想造反吗?谁不怕死,只管上来!”口中叫的刚强,眼神中却颇有些慌乱。他并非不怕死的硬汉,若不是伤重身虚,举步维艰,眼见局面已非自己所能控制,早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楚楚扬声叫道:“众位兄弟,你们顺从高天彪,都是受他逼迫,屈于他的淫威之下。今天他身受重伤,正是除去他的最佳时机。大家一拥而上,杀他易如反掌,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青年帮众大叫:“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不要这样的帮主,杀了他……”
此时群情激愤,一有人带头,其他人立即响应。许多人一齐大叫:“杀了他……”众人脚步移动,原来的包围圈散去,又重新组合,将高天彪围在其中。搀扶高天彪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一齐纵身跃开,加入到包围圈里。
此时众人都去围着高天彪,陈敬龙四人立在包围圈外,无人理会。
陈敬龙喜道:“楚楚,真有你的!只凭一番说话,就让敌人倒戈,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楚楚笑道:“我担心你的安危,便跟来看看。他们只顾围着你们,却没发现我和莫邪慢慢靠近,躲到帐篷后面。我探头观望,见提到秦老大时,高天彪轻描谈写,许多人脸上现出不忿之色,便猜到他们对高天彪心存不满了;所以决定出来鼓动他们造反。想不到一试之下,当真成功。”陈敬龙笑道:“你最会察颜观色,猜人心思,我倒忘了。”
楚楚微微一笑,道:“他们嚷嚷这半天,怎么还没将高天彪杀死?咱们过去看看。”四人一齐挤进包围圈。
一百三十一节、死不悔改
四人挤进圈中,只见高天彪手持钢刀,严阵以待;众赭狮帮人吵吵嚷嚷,却不上前动手。原来高天彪积威已久,众人此时虽决心反对他,但要当真上前与之交手,却没人敢打头阵。
陈敬龙道:“若男,当初他派人追杀你,现在你下手杀他报仇吧。”齐若男却不应声,想了想,叫道:“高天彪,你今夜是插翅难逃了!念在你以前追随我父亲,也曾为赭狮帮出过力气,立过功劳的份上,若男不忍看着你被乱刃分尸。你自己了断吧!”众赭狮帮人叫声渐低,都注视着高天彪,看他如何反应。
高天彪神色黯然,默立半晌,叹道:“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我不该给楚楚机会,让她说话的。”楚楚笑道:“你倒行逆施,作恶多端,赭狮帮的众位兄弟屈于你的淫威之下,虽然表面顺从,但心里早就视你为仇敌。怨恨积得久了,总有爆发的一天。就算没有今夜之事,你早晚也仍是如此下场!”
高天彪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猛一咬牙,叫道:“若男,我毁了赭狮帮,对不起老帮主。要我自尽,未免太便宜了。你亲手杀了我,以慰你父亲在天之灵吧!”说完将双手负在背后,昂头伸长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齐若男沉吟不语,脸现不忍之色。楚楚低声道:“当断则断,可别因一时仁慈,留下无穷后患!”齐若男踌躇道:“他似乎已有悔意……”楚楚打断道:“坏事已经做下,后悔又有何用?不杀他,赭狮帮与那些对头之间的仇怨便永无化解之日!”齐若男想了想,轻轻点头;慢慢走到高天彪对面,举起钢刀。
高天彪满脸懊悔,叹道:“我死在你的手里,也算给老帮主一个交待!若男,你给高叔叔一个痛快吧!”
齐若男听他自称“高叔叔”,想起小时候他也曾陪伴自己玩耍,心中更加不忍;犹犹豫豫一刀斩向高天彪颈间,却并没运上斗气。
高天彪双手忽地从身后翻出,左臂竖起,去挡齐若男的钢刀,右手挥刀向他颈间疾斩过去,嘶声狂叫:“我死也要你陪着……”
他这一刀,是酝酿许久而发的垂死一击,已将全部力量用出,虽是重伤之下,仍是迅猛异常;刀身黄晕浓重,威势惊人。齐若男见他颇显悔意,只当他已经甘心放弃抵抗,决心以死谢罪,却万没料到他会来上这样一手;毫无防备之下,已经躲避不及。
眼看异变陡生,齐若男就要惨遭断头之祸,场中众人齐齐惊呼出声。千均一发之际,只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急扑而上。
那黑影挥短枪去挡砍山刀。刀枪相撞,短枪脱手震落,钢刀被枪一阻,去势登缓,但仍向齐若男颈间割去。那黑影大吼一声,双手齐出,往刀刃上抓去。便在此时,那白影手中银光暴闪,刺人双目,光华落处,鲜血喷涌。
那银光一闪即逝。众人急忙睁大眼睛凝神去看,只见齐若男一脸惊愕,呆立不动,刀刃离他颈间不足两寸,也凝在空中不动;陈敬龙紧紧抓着刀身,双掌被割得鲜血淋漓,脸上却显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欧阳莫邪手提软剑,愣愣看着齐若男,眼中雾气朦胧;高天彪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齐若男,口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右手齐腕而断,鲜血狂喷不止。
楚楚最先回过神来,叫道:“高天彪,你死到临头尚且不知悔改,真是恶到极处!大家一拥而上,杀了他!”话音未落,却见高天彪身体轻轻摇晃几下,慢慢软倒,颈间鲜血汩汩涌出。原来欧阳莫邪是连出两剑,一剑将高天彪手腕斩断,又一剑将其咽喉割开;只是他动作太快,光华耀眼之下,众人都看不清楚。
陈敬龙长长出了口气,将钢刀丢下,笑道:“若男,你没事吧?”齐若男回过神来,急叫:“你手上要不要紧?伤得重么?”抓起他两手仔细查看。陈敬龙忙道:“不要紧。幸好欧阳兄及时斩断他手腕,刀上没了后续力量,没能伤到骨头!”
众赭狮帮人忽地暴出一阵欢呼,人人鼓掌雀跃,乱纷纷叫道:“高天彪死了!死了!”“再也不用看他脸色了,哈哈!”“死的好,死的好!”……
楚楚神色不悦,上前从齐若男掌中将陈敬龙双手扯出,冷道:“照顾公子的事,还是让我这作侍女的来吧,不敢劳烦齐兄——!”她将“兄”字拖出老远,说的一波三折;边说边从衣襟上扯下布条,给陈敬龙包扎。
齐若男讪讪然退开半步,转头笑道:“莫邪,想不到你居然会有胆子向高天彪出手,了不起!”欧阳莫邪眼睛一眨,两滴清泪直流而下,哽咽道:“他要杀你,我……我好害怕……”说着全身剧颤,软剑脱手落地。他方才见齐若男生死一线,情急之下,终于抛开恐惧,向高天彪出手,此时回过神,不禁后怕起来,居然吓得连兵刃都拿捏不稳。齐若男见他呜呜咽咽又哭起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觉无奈;只得轻拍他肩头,温言劝慰。
众赭狮帮人欢腾一会儿,慢慢安静下来。一个中年帮众高声叫道:“各位,听我一言。”陈敬龙看他面熟,微一寻思,便即想起,这人正是在乱石岗时,齐若男不愿与之交手的那个“孟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