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真够仗义!就冲这位的酒和这几句话,他也绝不能带累人家。
&esp;&esp;仝则辨认清楚方向,再三确认了大沽港的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栏杆上轻手轻脚地跃入冰冷的海水里。
&esp;&esp;水温激得他浑身颤栗,他没有游下去,只是扒住船身底部,活动着双腿踩水。
&esp;&esp;那边蓦地扑通一响,有船员大喊,“那人跳船了。”
&esp;&esp;海盗立刻架起望远镜,随即响起一片射击声。
&esp;&esp;在枪声和各种喊叫声中,仝则小心翼翼潜进水中,朝着既定方向游去。
&esp;&esp;此时大概是凌晨一点,不停的划水不停的游下去,在天亮之前,他或许就会达到目的地。
&esp;&esp;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对那一方故土或者说家园,而那中间,还有一个正在等待他,同时让他万分思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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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仝则没那么托大,虽然在船上好吃好喝待了两天,体力恢复一些,然而一万米毕竟不是闹着玩的,那海水又冰凉刺骨,他并不想就此葬身鱼腹。
&esp;&esp;扒着船身下头呆了一会,顺手解下一只小救生圈,这东西关键时刻能顶用,套在脖子上,实在累得不行了,好歹能让他不至于沉入海中。
&esp;&esp;准备妥当,他心里想,只要接近大沽港,应该就会有自己人能来救他一命。
&esp;&esp;剩下的,就当成是场冬泳吧,一切听天由命。
&esp;&esp;大清早才破晓,塔台上的哨兵推开门,对着海面抻了记懒腰,余光忽然扫见沙滩上好像横着一个路倒,再揉揉眼,那路倒身边还放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似乎是个气吹的救生圈。
&esp;&esp;这可是新鲜,人打哪儿冒出来的?莫非是昨晚上从海上飘来的,该不会是个偷渡客吧?
&esp;&esp;大沽港因靠近京畿,治安一向颇严,这么多年下来还真没怎么见过偷渡者。哨兵匆匆下了塔台,见路倒穿着汉人服色,整个人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被踢了两脚也不见醒,于是干脆把人翻过来。
&esp;&esp;一瞅那脸色,真是难看得和死人差不多,探探鼻息,倒还有口气在。
&esp;&esp;哨兵召唤同伴把人抬进营房,仔仔细细翻查了一遍,从那人身上摸出了可证明身份的路引等物,原来此人姓佟名则,京都籍良民一个。
&esp;&esp;可紧接着,他们就从这良民身上摸出了一把枪,事情一下子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esp;&esp;大燕实行枪械管制,这东西平民百姓当然不能拥有,几个大头兵愣在一起想了半天,都觉得此人有些不大对头。
&esp;&esp;仝则是彻底累趴了,被人扶着脖子喂了两口水,又活活地给呛醒了过来。
&esp;&esp;身子一动,头顶上方哗啦哗啦一通乱响,他没力气转头,眼风却能瞥到——他右手被拉到头上,锁在一根铁镣子里,链子的另一头则拴在床头的铁架子上。
&esp;&esp;“我说,姓佟是吧,京都人士?”哨兵擦擦被他溅到脸上的水珠子,问道,“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悄没声儿的就倒在岸边了。”
&esp;&esp;仝则望着那人身上的制服,良久过后,终于确定了自己身在何处。
&esp;&esp;纵然手腕子被锁,心底却一下子感觉到了踏实,连那被海水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似乎也不显得特别湿冷难捱了。
&esp;&esp;老天保佑,总算还是让他游了回来。
&esp;&esp;仝则预备回答,不料上下嘴唇粘在一起,只得硬生生扯下一层皮,舌尖顿时尝到一股子腥味,喘了喘,方才开始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讲述了一遍遭际。
&esp;&esp;其中真假参半,无外乎是在外经商遇到战乱,音讯中断,担心家中亲人惦念,这才借机搭上一艘英国商船,辗转回到故乡。
&esp;&esp;他没说曾随裴谨出征,也只字未提这个名字。
&esp;&esp;不确定裴谨的“官司”到底了结没有,一直以来最担忧的无非是这件事,倘若那麻烦还未解除,他自然不能再给裴谨添乱。
&esp;&esp;“我说的都是真的,也不是……不是什么坏人。你可以去京都查实身份真伪,我只是想回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