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高朋满座,喧哗非凡,南华院却是安静无比。柔嘉在铺着绿色鸳鸯锦被的喜床上坐定,见春与知夏便为她捏腿,唯恐她因久坐不适。
殷绪进来后就远远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侧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好似雕塑。
这是他的新房,他却只觉得格格不入。
接下来的仪式要到晚上圆房前进行,此刻一时无事,采秋与顾嬷嬷看了眼仿佛局外人般的殷绪,而后面面相觑。
殷府派过来的喜婆吴嬷嬷尴尬得仿佛脚下生了刺,不安地动着,陪着笑脸。
很快殷绪的仆从在门外道,“少爷,老爷让您出去给宾客敬酒。”
殷绪低眸,默默站了起来。虽他不欲与殷烈演一出父慈子孝,但眼下却好过与陌生的妻子相对无言。
也许喝醉了,便不必面对今晚的事……
柔嘉听到殷绪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站了起来,软声唤道,“殷绪。”
殷绪停下,转身看向柔嘉,眸色深如夜幕下的大海。
七岁之前他没有姓名,他的阿娘唤他“宝儿”;七岁之后殷烈给他取了名字,却只叫他“你”或者“逆子”;府中下人称他“二少爷”,看他眼中总含轻蔑。
他没有朋友,殷弘那一房几乎不与他说话,殷翰那一边唤他“孽种”。
这样一一想过,殷绪发觉,从前竟然没人唤过他的名字。如今听柔嘉唤起,一时心中一动。
她的嗓音太过甜软,不紧不慢唤他,莫名有一股缠绵的味道。
殷绪垂眸,掩去眼中思绪。
柔嘉心知殷绪不欲娶她,那人心志赤诚坚定,不愿便是不愿,这一去,再回来,只怕“醉”得人事不知。
可成亲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她不想以后遗憾、后悔,于是请求道,“你能否,先帮我揭了盖头?”
顾嬷嬷几个以为柔嘉是觉得闷,吴嬷嬷不了解柔嘉,只当她懵懂,提醒道,“公主,盖头要晚上再揭呢!”
柔嘉轻轻应声,“嗯,我知道,我想请驸马现在揭开。”
殷绪眸光一动,看向柔嘉,少女安安静静,似乎已看穿了他的意图。看穿了,却还不向他问罪么?
殷绪没有说话,垂眸走向放在一边红木托盘内的玉如意。
吴嬷嬷赶紧快步过去,将玉如意送进他手中。殷绪慢慢走到柔嘉跟前,停顿着看了又温顺坐回喜床的公主半晌,抬手,慢慢揭开了盖头。
少女瓷白润泽的皮肤、秀美绝伦的五官一一在他面前展现。水润的杏眸软软看他一眼,又轻颤着眼睫垂下视线。
不管内里如何,柔嘉公主的容貌,的确是美得摄人心神的。
殷绪默默移开视线。
柔嘉想的则是,她终于看到穿着婚服的殷绪,是何种模样了。天气炎热,他脱了外衫,露出利落扎起的腰身,更显挺拔清俊;婚服颜色浓艳,衬着殷绪英俊硬朗的脸庞,令柔嘉想到了四个字:郎艳独绝。
柔嘉耳根泛红,心跳失速。
顾嬷嬷瞧着殷绪冷淡,心疼柔嘉,道,“左右盖头已接了,交杯酒便也喝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