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七与茜草,有止血化瘀收敛的功效。与你敷伤处的。”
雨薇点头道谢,她并不避忌,撩起裙摆,自取了些药泥,敷在膝盖的伤处,然后用一块白纱麻利地扎好,这些事情身为外科医生的她本是再熟稔不过了。
而站在一旁的老爹却有些奇了:“看你这手法,难道学过岐黄之技?”
“岐黄?”雨薇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呃,家父在时,跟着学过一点皮毛……”
她含混地掩饰,好在老爹也并不深究,只摸摸胡子笑道:“依我看,姑娘在这一行倒是有些慧根的。”
雨薇暗叹他的眼光,记得自己的大学导师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在医学院时成绩出色是出了名的,在医院工作时的业务能力更有目共睹……只是若再也回不去了,那么她的这些现代医学知识在这古代大约只是异端邪说了。
“那老爹收我为徒吧,雨薇正想跟老爹学些药草之术呢。”一个念头冒出来,雨薇便直言不讳。在这古代世界里,多些知识技艺总是不错的。
老爹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却哈哈大笑起来“小老儿哪配收徒弟啊……你若不嫌弃,待身子养好了,在我这里帮帮忙,识几样草药倒是简单的。”
老爹的话正中雨薇下怀,作为一个现代西医,本就对中草药将信将疑,她的本意也只是想多了解些这方面知识,若真要她三跪九叩的拜师学艺岂不为难。
“那嬿儿不是您徒弟吗?”雨薇又想到了什么。
“她哪有这门心思啊。”老爹笑得愈发爽朗,“这丫头心气高着呢,只因生的比别人略好些,便一心只想进上房伺候。在我这里早无心做事,成日里只往内院门口跑,巴巴地去讨好几个内府的嬷嬷。”
老爹说这话时,倒没有什么鄙夷的神色。雨薇心头却是一阵辗转,一个小丫头毕生的理想只是进一个富商的内府伺候人,却还费尽心思无法实现。老爹医术高超知识渊博,却一生只在府里做个老药工……而她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人,来到这等级森严的世道里,很有可能也只是命如蝼蚁身如飞絮罢了吧……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阵寒意。
老爹见她不说话,只道她累了,温和道:“天快黑了,外面寒气重对身体不好,你回屋休息去吧。嬿儿也该回来了。”
雨薇点点头,草药敷在伤处,有种清清凉凉的感觉,身体的酸痛也没那么强烈了。她向老爹道了谢,就慢慢踱回了屋子。
嬿儿还没有回来,看着空空的屋子,雨薇想了一下。掀起自己睡过的草垫子,露出下面的木地板来,那地板铺的简陋,雨薇稍稍用力,就撬上来了一块,下面便是泥地,她挖了个小坑,清点了一下自己来时带的那个时代的东西,除了一只手表一支钢笔,还在风衣口袋里找到了一本英文版的解剖学小册子,最重要的当然是那跟“黑管”,她将这些东西用风衣包好埋进小坑,掩好土,再将木地板铺回去又整理好草垫子,确定没什么痕迹后才靠着墙角坐下。
不一会儿,门吱呀地被推开。
“是嬿儿回来了啊。”雨薇主动打了个招呼,心里对嬿儿还是有些歉意。
嬿儿神色倒是好了很多,只是说话还是有些别扭:“姑娘还没吃东西吧,上房的吴嬷嬷给了些主母赐的饼饵,你吃些,我因忙了一天无暇给你送饭。”
“谢谢你还惦着我。”雨薇柔声道,“先前是我说话不慎,得罪了嬿儿姑娘,这会儿心里还忐忑呢。”她从来清高不惯服软,这下道歉倒是真诚的,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都是一份难能可贵的情意。
听她这么说,嬿儿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先前的不快早抛到了脑后:“先前是我多心了。姐姐也必不是故意的。”
屋子里,小小的阴霾片刻间就散尽了,嬿儿拉了雨薇一起对坐吃糕饼。那糕点确实比白天在老爹那里的好吃很多。嬿儿听她说好,便得意地炫耀起糕点的由来,和她替内府嬷嬷办差的事。
雨薇听她说的眉飞色舞,又想起方才与老爹谈起的嬿儿的“理想”,心头不觉感慨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
☆、(三)老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在老爹和嬿儿的细心照顾下,雨薇将身子养的好了十之八九。这里的几间茅屋似乎是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很少有外人来,嬿儿也成日跑得不见踪影。雨薇却乐得跟着老爹侍弄药草,每天听老爹讲述岐黄之技,才发现中医药竟是如此博大精深,以前学院里中医虽是辅科但她学得也不差,只是后来临床不用就淡忘了,如今听着老爹传授药理讲述病例,竟很快地有了融会贯通之感。而老爹见她虚心好学,记性极好,又悟性极高,心里高兴,不免将所知倾囊相授。是以不过数十日,雨薇的中医水平已到了可以行方断药的程度了。
而老爹的所知所授,也不免让雨薇暗自咋舌,一个寻常老药工都渊博至此,这可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时代啊。
然她却不知在老爹心中,雨薇有时却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能识文断字又聪慧过人,可有时说话却前言不搭后语,不识五谷,弄不清地名,分不出时辰,搞错称谓、不懂礼仪,仿佛竟是个没在红尘俗世上生存过的人……
尽管如此,不过短短半月这一老一少已好似相交数年的忘年好友了。虽然起居饮食不那么尽如人意,但小院的日子有种远离尘嚣的单纯宁静,正是这种感觉让雨薇有了种久违的温馨……
只是这几日却似乎有些不一样。
“江姑娘,管家让我来取些甘草。”又有小厮擎着不同的借口颠颠跑来,问她取了东西又红着脸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