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章楶议筑平夏城……高遵裕遂使狄咏、韩处下书,约梁乙埋决战,阴使种谊毒石门水上游。是日,高遵裕撤沿河之防,示敌以诚,使狄咏、包顺绕道渡河,伏兵北岸。梁乙埋率军渡河,成列。遵裕闭营不出,且使人遗书梁乙埋,曰:“午后决战,不为失信。”西夏军远来,久不得战,天燥热,人马皆困渴,梁氏遂使诸军分饮石门河水。遵裕觑知,遂出营击之。西夏军饮毒水,马不能负重,人不能张弓,大溃。诸军争相渡河,践踏而死者不可胜计。种谊沿河放火船而下,焚浮桥;狄咏、包顺起伏兵袭其后……石门之水塞……梁乙埋夺李清兵权而大败于遵裕,奔逃无门,羞愧欲自刎,为部将所阻,仓皇夺桥渡河……会梁乙逋引援军至,狄咏、包顺不能敌,梁乙埋方得脱困。
是役,西夏死者万余,被俘者四万余人,得免者不足四万,所失马匹、骆驼、辎重,不可胜计。三千铁鹞子,兵不血刃,尽为所擒;泼喜军皆死于乱军之中。西夏自元昊以来,未尝有此败绩。河西震动……遵裕遂筑平夏、灵平寨二城,自此渭州无胡马。
——《熙宁年间诸事纪事本末》卷第五十四
“混账!”夏主李秉常气得发狂,拔出佩刀,朝着面前的一张书案狂砍,一直将书案砍成块块碎木,李秉常犹自眼睛充血,面目狰狞!
“这是国耻!这是我白上国的奇耻大辱!”李秉常的咆哮声,响彻了兴庆府那简陋的宫室。
一旁侍立的臣子,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生怕将李秉常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李清!”
“臣在。”
“朕要亲征那什么‘平夏城’,你以为如何?”李秉常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苗来。
“这……”李清心中知道这时候再去攻平夏城,不过是在平夏城的城墙下,多增加几具尸体罢了,但是面对冲动的小国王,他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要如何设辞回答。
“若不铲平平夏城,是从此以后,我大夏军队,不能再入渭州!”李秉常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正因为是事实,才越发地让人无法接受。
李清不得不谨慎地措辞,回答李秉常:“自战报传至兴庆府,已有十余日。再点兵出征,最起码也是一月以后的事情。那时候宋城早已筑成,坚城难克,只恐劳师无功。且眼下新败,士气不振,更难以成功。臣以为,眼下之事,迫不得已,只有静候良机,再缓图之……”
“良机?!”李秉常勃然大怒,吼道:“何时才是良机?”
“宋军不可能十几万人常驻于此,其城筑成后,必然退兵,最多留下万余人驻扎。臣以为,待几个月后,宋军放松警惕,再突然出兵,将宋军困于城中,断其补给。则二城未必不可克。”李清从容答道。
李秉常沉吟半晌,终于冷静下来。“也罢,便且依卿之议!”
他刚刚说完,便见一个内侍脚步匆匆走至殿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陛下,讲宗岭军情急报!”
李秉常心中一凛,快步下殿,抓住内侍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讲宗岭怎么了?”
“陛、陛下!”内侍几乎被李秉常凶恶的表情吓昏过去,“讲、讲宗城,被、被宋人烧了!”
“啊!”李秉常手一松,浑然没有在意瘫倒在地上的内侍,只是转身望着李清,呆呆地说道:“讲宗城也被烧了!”
李清也完全没有料到竟真的会“祸不单行”,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平夏城惨败、讲宗城被烧……石越的这两手,还真是漂亮啊。”说话的人,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西夏国命运的真正主宰者,当时地球上最有权威的女人——梁太后。她说话的时候,不急不徐,神色从容,似乎是在说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
“太后!”谦恭地站在下首侍立的,是西夏老将翊卫司马军都指挥嵬名荣,“现在大夏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梁太后微微一笑,眼角竟然还带着一丝妩媚,但是话语中却极度的从容与平和,“绥州被夺,横山不稳,讲宗城被烧,平夏城大败,熙河归汉,董毡亲宋……宋朝对我大夏是全线进攻,咄咄逼人啊!”
“正是如此。”嵬名荣忧心忡忡,“平夏城之败,不仅仅是失去了进出渭州的门户,而且熙河与平夏城,如同一对张开了的钳子,威胁着天都山一带;而一旦横山有事,与绥州相连,整个银夏地区都会受到威胁。董毡又时时刻刻觑视我凉州……太后,到时候,我大夏所能倚赖的,便只有沙漠了!”
“嵬名荣!”梁太后悠悠说道:“纵然你说的全是事实,又能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担忧会有用么?想不出对策的事情,烦恼会有用么?”
“这……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还记得建国初年的事么?”
“建国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