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坦之不同,虽也有要强的一面,但本质上是软弱和胸无大志,内心中其实不堪于这报仇之重负,心理负担太重,简直就是不能承受,表面上念念不忘报仇,内心却犹犹豫豫,躲躲闪闪,想给自己找借口,找退路。
所以,他向萧峰的报仇方式,看上去几如儿戏,幼稚之极;当他一看到阿紫,惊为天人,如痴如醉,执着得不近情理。在近乎残忍、自虐般地迷恋着阿紫之后,他再也不谈报仇之事。
游坦之对阿紫的痴恋,其实是他自己心理的逃避,是他生活下去所能找到的借口,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幸运。他从此终于有了生活的目标,终于空洞苍白的内心有了寄托,平凡的性格也因此有了几分奇气,他终于能忍受作为人的诸般巨大的苦恼。
林平之的故事写得成功,但并不复杂;游坦之的故事也很成功,但却更为复杂、深刻、隐晦、难懂,带给读者的更是诸般迷惘难解的困惑。
阿紫却和游坦之正是一对。
一个有变态的施虐癖,一个有畸形的受虐狂;一个太有心计,一个全无主见;一个毒辣,一个懦弱;一个拼命折磨,一个全然不反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者相反却相成,一拍即合,配合竟是默契。
阿紫虐待游坦之的情节,是读者论者对阿紫形象最为挑剔和提出批评的地方。
阿紫确是太过分了,那么凶残歹毒的事她也做得出来。放“人鸢子”,已是出格,但阿紫玩几遍又觉不新鲜,竟想出铁头人的更残忍的主意,将游坦之铸上铁罩面具。
大蟒神摩呼罗迦蛇首人身,游坦之头颅铸铁,铁头人身,与之作一契合。
施虐和受虐双方的快感冲锋向极限,两人真是奇特的一对。
游坦之身心俱毁,哪还有半点人的样子,在阿紫面前真是连狗都不如。
除了游坦之对阿紫那一点不可理喻的痴恋,游坦之的头脑已被彻底洗白了,空空荡荡不留一物,他甚至连仇都不想报了。
阿紫对游坦之百般折磨,游坦之却绝不言悔,最后,阿紫腻了,拿游坦之废物利用,以游坦之喂毒,助她修炼星宿派诡异武功。
阴差阳错,游坦之竟有机缘习得易筋功,自疗伤毒,苟且活命,另有一番造化。
种种非常变故,使游坦之再世为人,为一混混沌沌的幼稚小儿一般,雄心壮志当然没有了,报仇之事连想也不去想了,甚至我执之念也极为淡薄,他一心所想的只有一个残忍虐杀他的蛇蝎美人阿紫。
人性尊严的丧失可以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真是骇人之极。游坦之以其另一种性格上的怪异而生动鲜活起来。
阿紫视游坦之,直如虫豸一般,何时曾把他当作一个人看。阿紫要用冰蚕来练星宿派的奇功,摆明了要让游坦之送死,游坦之竟也是视死如归,饮毒药如饮甘泉。临死前惟一的要求,只是要阿紫能记得,他是一个人,名叫游坦之,不是动物、小丑,马戏“铁丑”。
本性的迷失,浑浑噩噩,全然不能感受到痛苦和受虐的变态,在极端逃避中也能达到忘我的快乐,也能了悟生死。游坦之为半人半兽之摩呼罗迦,境界上升到另一种水平上。
还是造化弄人,游坦之不仅没死,冰蚕之奇功反而被他全部接收,他迷迷糊糊中竟练就了一身堪与天下顶尖高手一较高低的绝世武功,搏杀一般的江湖人物只是挥手投足间的等闲事。
上天注定了还要将游坦之的悲剧推演到极致。游坦之还要有精彩的戏路,还要继续让读者且惊且疑。
游坦之归入星宿派门下,还自以为得计,两下一拍即合,正所谓物以类聚,气味相投了。
阿紫眼瞎,却是游坦之的机会。
看游坦之忽然能握着阿紫柔软滑腻的小手,拉着阿紫乖乖地前行,终于略偿其痴迷的畸恋。
从铁丑到庄大哥,游坦之于极冷极深的地狱忽飞升上天堂的极乐境地,让人读之可笑可叹又可怜。
游坦之大战丁春秋,两人均以本派弟子生命为儿戏,一般的歹毒。
丁春秋的弱点在其不自量力,游坦之的弱点却在迷失本性。当丁春秋制住阿紫之时,游坦之就随即傻眼,要他东就东,要他西便西。
阮星竹和段誉都大加赞叹游坦之对阿紫的情义深重,其实大谬。
为爱人下跪,游坦之肯下跪,段誉思量一番,也肯下跪。但为爱人行不义之事,游坦之可以,段誉就不可以。
游坦之:最不可理喻的痴恋(2)
爱情不是惟一的,爱情也只是诸善之中的一种,因爱而害义,真正的仁者所不为。
十大情种上榜人物中,游坦之排名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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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分段忠实的爱情
段誉是情种,这是在世界观的层面上的事,其父段正淳是情种,却是真真切切落实在方法论上的事,两者之间的高下,当然不可混为一谈。
此书中,段正淳的风流孽债实是情节发展的关键所在,许多意义非常重大的线索,都要从大理段二身上引出来。段正淳本人并没什么出众之处,但对此书却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