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握住她的右手,逐字的在空白的羊皮卷上写下:瓦弥景书。
云叶看着这四个字符,脸颊慢慢红起来,微微仰头看着他。
“我的云叶……”他喃喃的说,扔下笔,溅了一地的炭屑,轻吻在她的额角,“我的云叶。”
“你教我这些,真的没关系吗?”
他懒懒的抬起眉眼,似笑非笑的时候有一种难以遮掩的清俊光彩:“会有什么关系?”
她想了想,又问他:“以前你在木樨谷,都做些什么?”
莫颜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写下第一行字,含着笑意说:“那里什么都没有。”
“嗯?”
他淡淡重复一遍:“真的什么都没有。若是你想去,下次我悄悄带你进去。”
这也可以吗?云叶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对族规束缚的敬畏……他和她见过的前任祭司不一样,那个老头古板而僵硬;而他,眉宇眸心间,似乎只有随心所欲。
莫颜与云叶的定亲,是在罕那节之后最让族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阿妈总是拉着云叶的手,忧心忡忡的说:“你还这么顽皮,怎么嫁人呢?”
云叶就扬了小脸,满不在乎的说:“莫颜说没关系。他说他会陪着我玩儿。”
阿妈微笑,小女儿清丽的脸上有一种之前不曾有过的光彩……大概,只有年轻人之间,才能互相给予吧。
然而云叶的阿妈并没有等到女儿出嫁的那一天。一场异常迅猛的瘟疫席卷了整个部族。云叶看着母亲在床上合眼,距离她染上病,不过短短的数日。
源头或许便是北边升起的那一片瘴气。
雾沉沉的一片泥沼之地。没有人敢走进去。蛇蝎横行,腐烂的小动物身体膨胀扭曲,光是臭气就足以叫人却步。
所有人都尽量绕着那股瘴气走路,只有莫颜似乎并不惧怕这样可怖的力量,他常常驻足在雾气边,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切,却一日日的无视那些来到自己屋前祈求他进行一场巫祝之舞的族人。
那股恶臭叫人无法忍受,尽管云叶已经用浸过薄荷水的棉布捂住了口鼻,可是眼睛还是有辣辣的刺痛感,勉强只看的清那个白衣背影。
“莫颜!”她大声喊他,却又呛进一口瘴气,几乎要呕吐出来。
莫颜转身,忽然看见她,浓浓的眉皱起来,低喝:“你怎么来这里?”
她睁不开眼睛,于是他半蹲下身体,把她背在背上,低声说:“我背你出去。”
他的后背宽厚而温暖,云叶将脸颊贴在他的头颈边,低低的说:“你为什么在这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你……”
“巫祝之舞么?”莫颜轻轻笑起来,将她轻软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并没有回头,“没用的。”
他该如何告诉这个小丫头,神明向来只愿意做锦上添花的事,至于雪中送炭……难道不是需要付出了代价,才能得到的么?
他的脚步轻缓,直到走出那一片沼泽,才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模样。
他刚从木樨谷出来时,族人的居住地青山绿水,飞泉叠瀑,是一卷再淡雅不过的绢纸画。
而如今,因为那一片黑的诡异的瘴气,这幅画面变得沉重凝厚起来,像是有人拿着烂泥胡乱涂抹了,望之可怖。
过了良久,他才拍拍云叶的手臂:“到了。”
她却没什么反应,软软的趴在他背后,他一愣,小心将她放在地上。
云叶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下,那圈青黑眼影镶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牙关紧闭,竟然已经昏睡过去。
莫颜在溪边沾了些水,轻轻拍在她的脸颊上。
“云叶……云叶……”他柔声唤着她的名字,琥珀色的眸中泛起一层又一层不安的波澜。
她最终还是没有醒来,只是吐出了一些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