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来来回回,来来回回。
葛列布?安多闰望着坎伯尔?丁恩?纳马提,后者踏着沉重的步伐来来回回。在狂暴的激情驱动下,纳马提显然无法安分地坐着。
安多闰心想:他并不是帝国中甚至这个运动中最聪明的人,也不是最机灵的人,更绝非最具理性思考能力的人,所以必须时时有人替他踩煞车——但他的自我驱策却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我们会放弃,会罢手,而他不会。或推,或拉,或刺,或踢,他无所不用其极。嗯,也许我们需要一个像这样的人。不,我们一定得有个像这样的人,否则将一事无成。
纳马提停下脚步,仿佛感到安多闰的目光有如芒刺在背。他转过身来,说道:“如果你要为卡斯帕洛夫的事教训我,那就省省吧。”
安多闰微微耸了耸肩。“何必教训你呢?事情已经干下了,伤害——如果真有的话——已经造成了。”
“什么伤害,安多闰?什么伤害?假使我没那样做,我们才会受到伤害。那人眼看就要成为一名叛徒,不出一个月,他就会跑去……”
“我知道。当时我在场,我听到他说些什么。”
“那么你该了解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你不会以为我喜欢杀害一位老同志吧?我别无选择。”
“很好,你别无选择。”
纳马提再度迈开沉重的步伐,然后又转过身来。“安多闰,你相信神吗?”
安多闰双眼圆睁。“相信什么?”
“神。”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字眼。那是什么?”
纳马提说:“它不是银河标准语。就是超自然影响力,这样懂了吗?”
“喔,超自然影响力。你何不早说呢?不,我不相信那种事。根据定义,存在于自然律之外的事物才称为超自然,可是没有任何事物存在于自然律之外。你变成一名神秘论者了?”安多闰的问法仿佛在开玩笑,但他的眼睛眯起来,并透出突如其来的关切。
纳马提将他的目光逼回去,他那对冒火的眼睛能逼回任何人的目光。“别傻了。我一直在读这方面的资料,好几兆人都相信超自然影响力。”
“我知道,”安多闰说,“人们总是这样。”
“在有历史之前,人们就有这种信仰。‘神’这个字出处不详,显然是某种原始语言的遗物,除了这个字,那种语言本身已无迹可寻。你可知道各式各样对各种神的信仰有多少吗?”
“我敢说,大约和银河人口中各式各样的傻瓜一样多。”
纳马提并未理会这句话。“有些人认为,这个字起源于所有的人类都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的时代。”
“那本身就是个神话概念,和超自然影响力的想法一样疯狂,其实从来没有什么人类的起源世界。”
“一定有的,安多闰。”纳马提有点恼怒,“人类不可能在许多不同的世界上演化,而结果却变成单一的物种。”
“即使如此,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起源世界。它没法找到,它无法界定,所以不能有条有理地叙述,所以它实际上并不存在。”
“这些神,”纳马提循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据说会保护人类,庇佑他们平安,至少会照顾其中懂得利用神的那些人。在只有一个人类世界的时代,大可假设他们对那个人数不多的小世界特别眷顾。他们会照顾那样一个世界,仿佛他们是老大哥,或是父母。”
“他们可真好,我倒想看看他们如何应付整个帝国。”
“倘若他们做得到呢?倘若他们的能力无穷无尽呢?”
“倘若太阳冻结了呢?‘倘若’这种说法有什么用?”
“我只是在臆测,只是在想。你从没让自己的心灵自由翱翔吗?你总是把一切都拴起来吗?”
“在我的想象中,拴起来是最安全的办法。你那翱翔的心灵告诉你些什么,首领?”
纳马提的目光猛然射向对方,仿佛他怀疑那是一句讽刺,但安多闰的脸庞依旧透着和气与茫然。
纳马提说:“我的心灵告诉我的是——倘若真有神,他们一定站在我们这边。”
“太好了——果真如此的话。但证据在哪里?”
“证据?如果没有神,我想那就只是巧合,不过却是非常有用的巧合。”纳马提突然打了一个呵欠,并且坐下来,显得十分疲倦。
很好,安多闰心想。他那疾驰的心灵终于减速,现在他比较不会语无伦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