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说:“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了这个大当家,大人们还都听她的。难道就因为她是刘老爷闺女,官家小姐?”
梅梅气糊涂了。
幸好勋哥儿带着另外几个孩子过来了,将梅梅解救了出来。两边孩子甚至打了起来。
这一下动静不小,将大人们都引来了。
老秀才听了原委,冲梅大当家直赔笑脸,还当着她的面罚了李岩生等几个闹得最凶的学生。
李岩生不服,嘴硬道:“先生,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们仁者爱人吗?虽然我们很多人出身土匪,但都是被迫无奈,也都有一颗向善向好的心。你也一直教导我们多行善事,可现在怎么了?明明灾情那么严重,我们庄子也有粮食,吃个七八年都吃不完,为什么不救助百姓?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啊!你也看见了,灾民里还有很多孩子,他们跟我们一般大小,却食不果腹,只能被活活饿死。先生如此,岂不是有违孔圣人的知行合一?”
老秀才怀疑自己是不是将他教的太好了,又心虚一时无法将这世间的善与恶、舍与得好好的教授与他。他只是一名教书匠,只希望自己的学生慢慢长大,慢慢的懂得这世上的人与事并不是那么纯粹,世间的无奈,人间的疾苦。这也是他这次带他们下山的原因,收获是有的,不料暴露出的问题这么大。主要他自己许久不出山,对外界一无所知,怪他没提前做好功课。他斥责了李岩生一顿,罚他抄写课文,写检讨,自个则摇头晃脑的回了屋,翻阅典籍,心里思量着明日课上该如何同孩子们说。
却说另一头,梅梅无缘无故给那些小弟子们气了个半死,看了时间,又着急忙慌的跑回去给她家大娘子做饭。
大娘子习惯吃她做的饭,梅梅学习任务安排的再紧张,一日三餐都会赶回去给她做。
今日同往常没什么不同,叶善吃过饭,搁了筷子,接过梅梅递上来的茶,吃了一口:“怎么了?”
梅梅惊了下,“没,没什么。”
叶善皱了眉。
梅梅谁都敢欺瞒,跳起来对骂,唯独不敢对叶善有哪怕一点点的不恭敬。她要是皱了眉,梅梅心就慌了。
“大娘子,我发呆是因为今天我跟同龄的孩子拌了嘴。他们觉得他们有理,我觉得我也没错。秀才爷爷罚了他们,让我不要生气。但我并没生气,我想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又想不通,所以才……”
叶善:“说。”
梅梅愣了下,有些犹豫。她答应了秀才爷爷的。勋哥儿也让她不要说。
她是非常敏锐的,在察觉到大娘子因为她的迟疑露出不快后,连珠炮般将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
言毕,呼一口气,又高兴起来:“果然说出来就痛快了,大娘子,我懂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什么气都消了。”
叶善:“那你还有想不通的地方吗?”
梅梅天真一笑:“我不想了。这世上想不通的地方太多啦,我如果什么都要想一想,脑子就要坏掉啦!”
叶善莞尔:“去睡吧。”
梅梅说话的时候一直蹲在叶善脚边,一脸孺慕之情。闻言依依不舍的起身,出门的时候又回过头,郑重其事道:“别的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一样,我要一辈子跟在大娘子身边,给大娘子做一辈子饭。”言毕,捂住脸,羞涩的跑掉了。
紧接着门口传来碰撞声,应是没注意摔着了,摔得还不轻。
叶善面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目光落在碧绿的茶水上。
“自私吗?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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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老秀才的晨课才刚刚开始。他昨晚思量了一夜,也不知该如何跟孩子们说圣贤书上的内容并不适用于清风山庄。
这里曾是匪窝,现在也并不完全干净,而他收下的小弟子们则是最后一片净土。谢无苔的那套“还人间正气”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口头说词。他没那么伟大,也做不了大娘子的主。因为谁都看不清大娘子心里怎么想的。
李岩生等几个孩子大概是商量好了,老秀才过来了也不问好,反虎着一张脸,大概还在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老秀才又气又无奈,正要坐下同他们说道说道。
门口忽然传来说话声,“老秀才,三当家让去议事厅。”
老秀才笑骂,“泼猴儿,好歹你叫一声先生。”
泼猴儿只参加了扫盲班,并不似这些孩子专心读书,以考取功名为己任。
泼猴儿又道:“快去吧!大娘子也在,让你将学生们都带去。”
老秀才心里狠狠一沉,面上笑容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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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学生还是第一次来议事大厅,只觉得恢弘又敞亮。
屋内正中坐了一位小姐姐,他们都远远见过,小姐姐像仙女一样好看,看上去温柔又和气,不过她不常出来,往日都呆在一处院子里。偶尔会从里头流出一些小玩意儿,听说就是这位小姐姐做的。
学生们对小姐姐很好奇,追着大人们问过,可大人们却对此讳莫如深,问得急了,都会呵斥一句,“闭嘴!不要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