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的确笑了,用最无害和煦的笑眼直视丰姗,甚至礼貌地微微颔首向她打招呼。
而丰姗如他所料的,那双充满怨愤的漂亮眼睛回视于他。
她说:“我还以为你不敢来。”
沈宝寅疑惑地停住脚步:“小妈说什么呢?我一向尊重你,你邀请我来,我当然是要来的。”
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法院一周前寄到他家的传票——丰姗的邀请函。
他拿着传票故意走到丰霆身边,纤细的手指搭在丰霆穿着西装的宽厚肩膀上,轻轻捏着传票在丰霆的脸侧晃。
他没低头看丰霆的表情,不需要,因为丰霆一定知道他是故意。
瞧啊,你亲爱的母亲把我告上了法庭,你一向运筹帷幄,以为能控制住所有局面,看到这张纸条,你会否会感到心痛。
沈宝寅就是要丰霆痛。
他享受着这个小恶作剧,像小时候搞怪的男生偷偷把写了“你是猪”的纸条贴在漂亮女孩子背后,看到对方气红的脸而洋洋得意。
丰霆当然不会红脸,沈宝寅也猜到了,被他扇巴掌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男人,仅仅被挑衅一下当然不会让他看出喜怒。
丰姗道:“你就笑吧,看你笑到几时。”
沈宝寅开口,语气天真,又有些温柔:“全香港很多人都等着我栽跟头,小妈你不算什么。”
丰姗冷笑道:“不孝子!”
沈宝寅冷哼一声,丰霆这时抬眼,漠然朝他道:“别在这里吵架,过去坐好。”
丰霆有丰姗如出一辙的漂亮双眼,丰姗曾是港姐,一双虎狼似的桀骜双眼驯服不知多少红男绿女,而丰霆的甚至更凌厉锋利。
和丰霆眼睛里的倨傲不同,丰姗总用这双眼流露出讨好示弱,沈宝寅因此曾想过,或许这双眼睛本来就要生在丰霆的眼窝里,而丰姗只是将它遗传下去的一个媒介。
因为沈宝寅仍旧没有要移动手指的意思,此时,这双眼睛目光冰冷地瞧了他一眼。
沈宝寅志得意满的笑容陡然收了起来,变成了真正的乖弟弟,马上直起腰,慢慢把手从丰霆肩上拿下来,不再说话了。
其实就算丰霆不开口,沈宝寅也不打算再和丰姗说话,因为觉得跟她争执非常廉价。
要不是为了摸丰霆一把,他不会绕过来。
被白了一眼,他往常肯定要生气,今天却忍住了,心底有些失落。
丰霆今天不该来,来了就意味着站队。
他从来没想逼丰霆做选择题,他只要丰霆无视他和丰姗的争斗就好了,就像以前无视丰姗对他造成的伤害那样。
但他没逼丰霆,丰霆也已经自己做出选择。他没选他。
当然要选妈妈,丰姗生他养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妈妈只有一个。
沈宝寅并不特别失望,他只是觉得头疼,丰霆的性格特别固执,他非常讨厌这一点。
因为他今天一定会胜利,而有输就有赢,若是丰姗下场凄惨,而丰霆为此生他的气,这会让他哄丰霆的难度成倍增加。
他不想哄丰霆。
以前都是丰霆哄他。
爸爸曾经说:“阿寅好乖,但是太淘气,爸爸好担心你在外面受人欺负。”
但其实他的脾气很坏,他经常对丰霆口出恶言,拳脚相向。
可丰霆从来不会在他抽他耳光的时候抬手打回来,丰霆只会摸摸有手指印的脸颊,然后冷冷地说:“沈宝寅,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在和我接吻之前不打我的脸?”
他自认没有这种胸襟。
如今他真的像他希望的那样变成了不动声色的精英,丰霆倒是理都不理他了。
沈宝寅讪讪收回了打招呼的手,他想,其实丰霆还是很贱的,对他好没有用,他更吃打骂那一套。多么像条狗。
一阵风似的,沈公子毫不眷恋地离开了,落座在距离丰霆一道走廊的位置上。
丰霆一直一言不发,甚至肢体都没动一下,他坐在旁听席,像一尊失去感情的泥像,静静看着陈巢护送背影纤细的沈宝寅落座被告席。
没了他这个哥哥,沈宝寅又多出一个弟弟,都是兄弟,似乎对沈宝寅来说他这个哥哥在失去利用价值后终于和沈宝寅的所有兄弟并没有什么不同。
陈巢跟在他身后,本来要在沈宝寅左手边落座,原地踟蹰片刻,看见丰姗身边那道默不作声的高大身影,立马很干脆地坐在沈宝寅右边,并且直起身体阻挡住沈宝寅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