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挂念,害怕。
眼泪几乎在他脸上淌成了河。
沈宝寅只能勉强睁一睁眼,黑色的长睫挡着,同闭着眼睛也没什么区别,丰霆的头抵在他的肩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托举着两个人的重量,同无垠的大海角力,他一定累极了,所以一直未发现,他殷切呼唤的人,此刻真的被他从阴曹地府喊回了魂儿。
沈宝寅不愿再叫他痛彻心扉,以为自己真的死了,一秒钟的痛苦也不愿意要他受了。于是勉强张开口,费尽力气,喘了口气。
他的肺里大概是进了水,一张嘴,空气滤进双肺,立即刺激得胸口隐隐作痛。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
在他看来,倒是用尽了他的力气,然而落在丰霆耳朵里,只是微弱的动静罢了,小猫儿叫似的。
然而那也够了。
丰霆倏然抬起了头,一双疲惫的眼,通红地把沈宝寅瞧住。
他的嘴唇颤抖着,生怕是错觉,生怕一抬头,沈宝寅还是那样,无知无觉,脸色苍白地伏在肮脏的门板上。
但沈宝寅真的醒了,单薄的眼皮,微微眨动着,那双乌黑秀媚的双眼,正辛苦望着他。
“阿寅。”丰霆确实是很累,累得连个欣喜的表情也挤不出来,只叫了他一声,又问:“你衣服上有血,可是我现在没办法检查你的身体,你是哪里受了伤?”
沈宝寅蚊子叫似的答应了一声,摇摇头,说:“子弹擦了一下,没什么。”
丰霆缓慢地点了下头,不再开口。
他又继续和喘着粗气的沈宝寅傻傻对视着,瞧不够似的,两个人,你望着我,我也望着你,隔着一块无生命的朽木,和起伏的海水。
本来活不下去的,好像焕发了新芽,好像恒久冰冷下去的,此刻也滚烫了起来。
终于能好好喘几口气了,沈宝寅只觉得自己有无数疑问需要丰霆解答。
他问:“丰霆,你也来救我了,可是我只听到他们打电话给我小姨,你怎么知道我被绑架,是我小姨告诉你?”
丰霆摇头:“你去洗手间一直没出来,厂房里也没看见你,韦奇就联系了我。”
他有问必答,不必沈宝寅一句一句追问,主动将这几天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包括从钟沿嘴里问出这处祖宅的地址后提前来踩点,以及船上备用的两把狙击枪。
不明生死是他,受尽煎熬的却不止有他,沈宝寅听得心如刀绞,苦楚道:“我真应该听你的话,乖乖带着保镖。”
丰霆摇头,是个开解的语气:“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怎么怪得到你。你今天没有受伤,前两天呢?他们有没有打你骂你欺负你?”打了。骂了。欺负了。
沈宝寅鼻子一酸,千句苦楚,万句心酸,尽等着丰霆来安慰。
可是望着丰霆苍白的脸色,他摇摇头,只轻轻地道:“都没有,他们只是把我绑了起来,不给我东西吃。我好饿,好累。”
丰霆略微放下心,他微微伸长脖子,把脸凑到沈宝寅面前。
沈宝寅熟悉他如同熟悉自己的身体,哪里不懂他的意思,马上仰起头,急急凑上去,同丰霆冰凉的嘴唇贴到一处。
昨天,不必说昨天,就是今天在船上的时候,他哪里能想到,此生还有同丰霆亲近的机会,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好成一个人。
丰霆伸出了舌头,温柔地在沈宝寅唇缝处流连,沈宝寅如他所愿地张开了嘴,几乎感恩戴德地承受着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