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门徒笑了笑,大方道:“我向掌门解释过,我这蛇爱食妖丹,故对妖丹气息极为敏感,几日前,我在广场上遇见了爻楝仙君,蛇竟从冬眠中苏醒,且在我手腕间蠢蠢欲动,这不禁令我十分疑惑,为何爻楝仙君身上竟有妖丹的气息?”
“当然,这有可能是爻楝仙君曾经通过吞食妖丹来提升修为……”
“住口!”左长老门下的三弟子向来护短,他见不得有人如此猜疑爻楝,“食人妖丹修炼之事何其残忍,如此邪门歪道之术从不是我君湖岛弟子所为。”
“呵呵,仙君请听我把话说完,”万界门徒笑意愈深,“但我问及其他弟子时,竟然得知爻楝仙君五年前出门游历之时失忆了。”他对上爻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失·忆·了。”
爻楝很不喜对方这副语气,戏谑且高高在上,他冷声道:“是又如何?”
“众位仙君可能并不了解,失忆与不明来由的妖丹结合在一起,会产生何种残忍的可能性,但我们常与妖打交道的驭兽一派却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夺舍!”
万界门徒骤然抬高了声音,在众人一片哗然中咄咄逼人地朝爻楝喊道:“妖怪抢夺修士身体后,会暂且失忆数载,这便是休养期,观其身体与先前无任何差别,这几年内,丹田内会缓缓长出妖丹,待妖丹成,便彻底恢复记忆,完成夺舍。”
“爻楝仙君,不,爻楝妖君,你在妖界的仆从都已然追随而来,大功告成怕就是这几日了吧?”万界门徒阴险地眯着眼睛,声音宛若毒蛇吐信,“亦或者,你是否早已记起所有,从那时至今统共欺瞒了大家多久呢?”
爻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被对方几乎是在肌肤上肆意舔舐的视线恶心到全身紧绷,但爻楝的思绪依旧冷静,条条框框迅速在脑中整理一遍,随后拂袖转身,正面高台之上的莞月和左长老,道:“师尊,长老,竹涧是我的魂剑,为何化成人形我也不清楚,而此人至今全靠一张嘴搬弄是非,无任何真凭实据可言,我可对天发誓体内从未感知到他所谓的妖丹。
他污蔑我是夺舍之妖,但辰朔师叔给我的回影戒分明只能让人看见对方与我·的回忆,我既然可以使用,那是否可以证明我就是货真价实的爻楝?以上总总,还请两位明鉴。”
提起辰朔二字,莞月掌门神色微松,“是啊,小楝说得有理,他每次读忆之后都能准确地说出他人都不曾注意的细节,应当不存在作假的可能。”
“但辰朔所制回影戒,所谓使用者本人的‘我’究竟是身体的我,还是灵魂?”左长老板着脸道,他为人向来严谨、公正,不留情面,莞月被他问得哑然,眼角瞥一眼辰朔空置的座位,叹道:“这就只能等辰朔闭关出来问他了。”
“哈哈哈。”万界门徒大笑三声,似乎在可怜爻楝的垂死挣扎,“证据肯定是有的,仙君怕不是发誓发太早了吧,掌门殿下,我虽不知何为回影戒,但我手中有着一样定不输它的法宝,名曰震魂现形钟。”他说着掌心一抬,一方只成人手大小的鎏金钟出现在上方。
“寻常人类或修士听它不会觉得有任何异处,甚至颇觉悦耳,但对于妖怪来说却无异于九天悬钟当头一震!我这些年间拿它去试附身于人类身上的妖怪,无一不立刻现行,爻楝仙君,你可敢不运法一试?”
万界门徒话已当众逼迫至此,爻楝骑虎难下,肯定是要听一声钟鸣,他几乎不曾犹豫地点头,“尽管来。”
但心底,爻楝却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笃定,一切只因他确实处在失忆的状态,那三年的事情他一无所知,至于更之前的回忆,就如左长老所言,回影能读取的到底是身体留下的记忆,还是灵魂中的?
他真的是爻楝吗?
从五年前第一次睁眼起,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就是君湖岛的大师兄,莞月掌门的首席弟子,爻楝。
他也觉得自己就是爻楝,所有人回忆中的他和现实中的自己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直到今日,面对着洋洋得意的万界门徒,爻楝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
他真的是爻楝吗?
他到底是谁?他又到底忘掉了什么?
可是现实情况不允许爻楝流露出任何一点犹疑,掌门、长老,众位师弟师妹,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爻楝只能赌这个门徒是脑子有坑、喜欢没事找事的蠢货。
“那么掌门殿下,还请先行封住爻楝仙君的法力。”
话音未落,四师妹愤恨地瞪了一眼被她引进前来见掌门的十六师弟,高声道:“这简直欺人太甚!掌门,不可啊。”
“是啊。”三师弟也附和道,“怎可因他一句不知真假的猜言,一个来路不明的器具,就封了师兄的法力,请掌门大人三思。”
为首两名弟子都已发话,剩余其他人自当纷纷上前请掌门三思。二师弟爻筝就立在三师弟的前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因为与爻楝的私仇在此时站到万界门一方落井下石。
“仙君们莫急,只是暂时封住而已,众目睽睽之下,我又对爻楝仙君能做什么?”万界门徒道,“我只是想确保爻楝仙君无法运功扛下这一声钟而已,如若他真是人类修士,相信我,钟声绝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莞月陷入两难之间,她眼角余光瞥向左长老,征询他的意见,后者闭目养神,未曾言语,她又将视线对上爻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