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上有着严重的擦伤,两只手腕也有着摩擦的伤痕,显现出麻绳紧紧捆绑而造成的伤害。
老天……露出的伤口就如此惨不忍睹,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些被包扎起来的鞭伤有多么……
赫连傲双眼一闇,不自觉又握紧拳头。他其实不用想象,他看过,而且印象深刻。
他记得她倒在血泊中,身上皮开肉绽的模样。虽然他很快的脱下外衣将她罩住抱起,但那短短一瞥仍让他记得她身上每一道鞭伤的位置。
她如何能承受……如何受得了那样的鞭打?
他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刘海,纠结的长发已被细心梳开,那乌亮滑顺的黑发可能是她身上少数几处还完好无伤的。
躺在床上的她是如此的娇小脆弱、需要保护,她是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他,而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黑色的瞳仁更加深沉,他内疚地执起她满是伤痕的小手,轻柔的抵在唇边,低声道:“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他的誓言,也是承诺。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他身边,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
他应该早点发现的,如果他没有这么别扭的话。他应该早在他多年来有意无意破坏她的婚事时,看清她对他的意义。
外传他有着阴晴不定的个性,其实都是因为她。
八年前她便已是待嫁之龄,从他那死爱管闲事的娘决定带着兰儿回到黑鹰山之初,便有数不清的男人因着她绝美的容貌、温柔的性情上门提亲。每次有人来提亲,他的脾气就会变得暴躁易怒,直到提亲的人放弃,才会转好。
他那如今依然美艳动人的娘亲,这些年总爱闲闲的抱着一篮葡萄,边吃边骂他是个长不大的浑小子。他以前当然没承认过,也不这么认为,但如今,他发现他的确是长不大,尤其是在面对有关兰儿的事情时,他总是会特别浮躁,又不肯去思考他那些下意识的破坏行为——这种感觉真不好,特别是发现他那老娘竟然在这件事上对得离谱的时候。赫连傲轻抚着兰儿的额头,不由得回想起那些上门来提亲的人。
第一次破坏她的亲事是个意外。他那天刚好背着兰儿回家,而她却在他背上睡着了,当他背着兰儿走进大门时!让上门提亲的人撞个正着,因而心生误会,亲事便因此告吹。
第二次也是个意外。当年兰儿很怕生人,所以在那上门提亲的大老粗想趋前送她一只玉镯子时,她吓得当场躲到了他的身后,死命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当然,那次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三次娘为了避免意外再度发生!严禁他接近前厅,不过他却“正好”看那前来提亲的男人不顺眼,便略施小计把那王八蛋吓跑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发现他看每一个上门来提亲的人都不顺眼,所谓的“意外”也就一次又一次的发生,结果八年下来,虽然来提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她却依然小姑独处的跟在他身边,没嫁出去。
在这之前,他一直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却从没深思他制造那些意外背后的动机。直到她出了事,他才明白自己不想失去她。
他不要她抓着其它人的衣角,他不要她跟在别人的身后,他不要她对其他人嘘寒问暖,他不要她眼中、心底有别的男人存在!
他只想要她看着他、关心他,对他一个人表现出喜怒哀乐,只对他展现款款柔情。
所以他不断地暗中破坏她的婚事,让她到了二十四岁还没嫁出去——赫连傲脸一沉,突然发现他原来是个自私的王八蛋。
她在昏迷中辗转反侧,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发出呓语“。三天了,她没醒过。他守着她整整三天,寸步不离。
初时,陈大娘还想请他规避,因为谨记着兰儿曾说两人并不是夫妻。但在她见到这年轻人专注看顾兰儿的神情后!她突然明白他对兰儿并非早先所想的那般无情非但不无情,还有着相当的感情。
别的不说,至少她便知道没几个男人能够不吃不喝、寸步不离的守在妻子病榻旁细心照顾,就算他有钢筋铁骨、绝世武功也一样。
事实上,当夫君的医疗助手那么多年来,她发现越是武功高强的男人,越爱追逐名利权势。当女人和这些东西排在一起时,就会变得非常的不重要。
反倒是寻常的乡野村夫会比那些英雄大侠还要注意自己的妻子,若是妻子病了,虽是不懂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呵护照顾却不会或忘。
这年轻人是难得的,真的很难得。
她在两天前便知道那群强盗被他一人歼灭了,山寨被烧,只余残烬。他仅一个人便灭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盗匪,纵使是如她这般寻常的无知妇人,也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由此可知,他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
但他并没有因为灭了那群强盗而有些许的得意,或是一副施恩的模样,也未曾要求村人的感谢,他只是守着兰儿,不假他人之手的照顾着她。
是以,她知晓他并不在乎那些如过眼云烟般的东西,他只在乎兰儿,那位三天来躺在病床上挣扎求生的姑娘。
年过半百,她至少还有这点识人之明。所以她三天来并未开口要他谨守礼教,只是她怕兰儿要是再不醒,纵使他是铁打的,怕也会不支倒地。
望着桌上他未动分毫的午膳,陈大娘本想劝说,但见他坐在床边动也未动的身形,她还是叹了口气,端起木盘识相的退了出去,将门轻掩。
现下她只希望兰儿能安然存活下来,不然教这双有情人情何以堪?
老天爷,你可得开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