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灼灼的,肯定着锦言心里的意思。
锦言口微微发干,此刻只想……逃走……
正在锦言四处观望逃跑路线的时候,承焕白色的身影已经笼了上来,从她手中拿过玉佩,转而给她戴在脖子上,呼吸温温地绕在她的耳鬓,锦言心里有个打鼓的小人儿,手上的绢子要被拧出水来了。
“就这么戴着吧。”承焕低下眼看着玉佩衬着锦言黛紫的衣裳,轻轻扬了扬嘴角。玉佩不是这么戴的,可挂在脖子上,是贴着心口。
“……这白虹佩是我父母定情的信物,母亲将它送给三哥,就是希望这块玉能重新找到女主人……”无双的话还在耳畔萦绕,锦言想起,头便垂得更低了,承焕的眼神压迫住她的呼吸,锦言觉得,再不走,就得出丑了,于是胡乱地屈了屈膝,落荒而逃了。
承焕执扇看着锦言黛紫的身影融进紫薇花道里,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凉。
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两个人,此刻的脸色比乌云还要吓人。
“你三弟的眼光真差。”锦心愤然望向锦言离开的背影。
“你大姐的眼光才差。”承煜悠悠地说道。
“连锦言,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锦心阴沉沉地发誓。
承煜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敢。”
锦心眯起眼:“我有什么不敢?”
“你动她一根头发,我灭了你承焕哥哥。”
锦心气结,跺脚道:“你倒是把连锦言追到手啊,跟我凶什么凶?”
承煜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提起地上的酒缸,转身扬长而去。
转过身去之后,承煜的眼神暗了暗,心里怅然一叹:“死丫头,他有什么好?”
顺着紫薇花道,一路花香馥郁,却挑不出一个喝酒的好地方,承煜在热闹的地方总待不住,宾客席上都是些纨绔公子,他不爱理他们,他们也不爱理他,反倒是一个人清净下来,有美酒相陪,也好过陪那些酒囊饭袋。
而且现在,承煜比任何时候都想喝酒。
逛了一会儿,路遇一个矮矮的柴房,承煜挑挑眉,俯身走了进去。木头搭的矮房子,里边摆着杂物,房顶有些开裂,透出几束光线来,承煜随意找了个地方,支着腿坐下,拔掉酒塞子,酒缸在鼻子底下晃了晃,嘴边就漾出淡淡的嘲笑来:“杭城秋露白,喝不醉人的。”
有时是这样,不想喝醉的时候,偏偏不省人事,想醉的时候,遇上的却是飘着桂花的秋露白。
既是喝不醉,承煜便纵着性子连缸喝了起来。窗外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飘扬的雨水透过房顶的漏缝滴了进来,润湿了地面。承煜盯着雨水看了一会儿,思绪忽然飘到上元灯节那夜的汉江水畔,彼时,他还是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叫花,她是光彩照人的大小姐,她执着几枚铜板,放在他手上,让他去买烧饼吃。
他心里有些不好过起来:是不是在她心里,他永远是那个被人同情被人看不起的小叫花子?即便已经穿上了华美的公子袍。
“我算什么?”承煜轻轻扬起下巴,轻嘲地笑:“即便不是小叫花子,也是个被人冷言冷语的私生子。”
又一大口酒入了愁肠。
他竟有些醉了。
外边的雨水瓢泼,雷声绵绵。承煜再睁开眼时,看见身边侧坐着一个穿着妃色衣裙的女孩儿,承煜的心轻轻一动,握住女孩儿的手腕,声音微哑地喊了一声:“连锦言。”
手中的腕子轻轻挣扎了一下,女孩的声音软软地传进他耳里:“二公子,我是芷灵,锦言是我表姐。”
承煜的手被雷电击中一般撤开,眼神清醒了一点,看见眼前的女孩儿穿着锦言的衣裳,眉眼里有些锦言的影子。承煜坐直了身体,声音疏远起来:“不要打扰我喝酒。”
芷灵偏头去看承煜的眉目,坐得这样近,比席间看得清楚多了,真是令人荡漾的容貌,尤其是身上白色的袍子,不知是被雨水还是酒水湿润了,贴着身体的线条,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芷灵低头含笑,不易察觉地往承煜怀里移了移,声音婉转:“二公子怎生独自坐这儿喝闷酒?”
承煜嫌恶地移开下巴,生硬地重复了一遍:“能不能,不要打扰我喝酒?”
芷灵抬眼望去,知道承煜有些喝醉了,听说喝醉的男人最容易上钩,芷灵才不要放弃这个机会,反而胆子更大了起来,环住承煜的手臂,笑得娇媚:“我不打扰公子喝酒,我在这儿陪公子喝酒好不好?”说着,拉着承煜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抬起脸来,楚楚的眼神望向承煜。
承煜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字:“滚。”
那厢锦言听了承焕的话,心中茫然如不知驶向何处去的小舟,于是也独自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散心。才走了一会儿,一个闪电落下,大雨倾盆而至,锦言袖子挡着头想找个地方避雨,忽然想起附近有个小柴房可以遮挡片刻,冲了进去时,正看见承煜坐在地上,环住芷灵的腰,二人微笑相视。
锦言愣了一下,抹了把额上的雨水,转身就要走。
就听见承煜惶急地将她喊住:“连锦言,你站住。”
见锦言走得更急了,承煜慌忙地一把推开芷灵,爬起身来,踉跄扯住锦言的手腕,喘着气道:“你别走,我得把话说清楚。”
锦言闻见一阵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孤男寡女,依偎相对,死鲤鱼,还有什么说的。莫名的火儿就窜了起来,锦言低下头,懒得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