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煜的眼神瞥了过来,意思是“又没说带你去”。
锦言倒是笑着打圆场,大大方方地说:“小雅姐姐有所不知,二公子小时候有段时间就住在南京的,对南京倒是很熟。”
小雅面色讪然,正色起来:“既是如此,等船靠岸,我便随着家人回去了。”言罢,行礼再次道谢,领着九儿和陈嬷嬷,端然走了。
走廊人多,锦言也不能跟承煜多说几句,只轻轻问了一声:“公子病好些了么?”
承煜看见锦言在人前低首垂眼大家闺秀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还有些温热,再吃一副药,估计就能痊愈了。”眼波轻转,看着锦言的手:“被蚊子咬了?”
“啊……嗯。”锦言赶忙把手藏进袖子里,偷偷地白了承煜一眼。
阿棠已经在旁边掩着口笑了,皎兮也满眼暧昧地望住自家小姐。
锦言脸色微红,落荒而逃。
到了南京,大家总算脚踏实地了,在船上摇晃了好几日,都现出疲态来。于是就在南京歇了两日的脚,正好京城老宅子派人来了,跟明甫报了一个信儿。
“什么?老宅走水?”明甫手上的茶碗差点打了。
来人擦了擦汗:“可不是,人多手杂,也查不出个因由,火势蔓延倒也不大,就是太太和小姐的两个院子火势较为凶猛,虽是扑灭了,可屋子一时半会是住不进了,好在家具还没入进去,不然重新定制,又得好些时日。”
明甫黑着脸:“难道现在又让我们坐船回去?”
来人尴尬:“可老宅地方就那么大,烧了两个院子,总不能让太太小姐跟丫鬟婆子住一起吧。”
明甫立起眉,没话说了。
消息传开的时候,大家都叹声连连,好容易才到了南京,又要打道回府了,出趟门容易么?
别人也就罢了,小少爷这才几个月大,折腾一次已是万不得已,再经不起颠簸了。
消息传到承煜耳中时,他只略皱了下眉,唇边便浮起一丝笑意,修书一封,交给下人,让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去,自己则去找明甫,行过礼后谦谦道:“舟车劳顿,再要往返,实在是损耗家财体力。”
明甫早当承煜是自己人,于是便将难处说与,谁知承煜淡淡一笑:“小辈自作主张,修书给家父,望能请伯父与贵府亲眷到家中暂歇,我家北院一向空落,且家具齐备,不会失礼于人。”
明甫连连推让:“这怎好意思?”
承煜笑道:“家父让小辈前来接迎护送,已经吩咐,若路上出了什么状况,一定鼎力相助。且小辈在信中已经夸下海口,若请不得伯父到家中做客,小辈回去,可得挨家父的数落了。”
明甫笑声朗朗,在承煜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倒把承煜拍得嗽声连连。
这岳父政策,也不知走通了没。
南京江雨霏霏,烟月迢迢,渡口往南,再行不过百里,有家酒肆,烟雨卷动酒旗翻飞,承煜心中感慨,十年了,这酒肆竟还在。
承煜不知何故勾动唇角,阔步上前,敲了敲门。老板娘摆腰迎了上来,徐娘半老,依稀可见旧时风韵,承煜轻轻低头,行了一礼,喊道:“干娘。”
老板娘先是一怔,等看清了承煜容貌,拉他进屋,扳住他的肩膀,左右细看,一边颤声哭道:“煜儿,是煜儿!”
承煜面上也是难得的动容,扶着干娘的手臂坐下,用袖子给她擦掉眼泪:“干娘这些年过得可好?”
“好,好。”老板娘像把眼神粘在承煜面孔上一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你母亲可好?”
承煜的声音发凉:“母亲,病逝两年了。”
老板娘不置信地愣了一愣,捂着脸哭出声来:“你母亲,命苦。”
承煜的神色隐在暗里,难以分辨。
老板娘埋首哭了一阵,才抬起头来抚着承煜的脖颈:“煜儿,你现在,在哪里生活?”
承煜轻声答:“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