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的忧虑渐歇,变成了一些无厘头的思考,比如——真难得,因为这好天气吗?他多日未见的老大好像心情不错,是不是可以趁机提些平时不敢提的请求?直觉告诉他不会被拒绝。
又比如——老大没有三头六臂,长成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好的是航行实在无聊,美景和美色哪怕只是看看,也足以打发时间。坏的是如果哪天被海盗绑架,赎金会很难办。毕竟在海上,美色的价值有时甚至可以和生命等同。
巫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它飞远了。”窗外翅膀消失,雷格巴不由出声,“……哦,我是说刚刚那只海鸥。早,艾格。”
艾格闻声转头。
与此同时,雷格巴注意到他换上了一身格外眼熟的衣服,是船上水手都会穿的那种制式薄衫长裤。卷起的袖子和束脚的绑带特别适合船上的苦力活。
但他伸出卷起袖子的手,朝来客推了推茶盏,算得上敷衍的一下,依旧让人感到被邀请了。
有那么一两秒,巫师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点荣幸,简直要下意识鞠躬了。
他不由纳闷,高贵真的和服饰没有半点关系吗?他决定下次拉上伊登一起来,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显得像个乡巴佬。
紧接着他余光一转,注意到了房间阴影里的一只木桶,看到了桶内的人鱼。
哦,雷格巴释然了。这里还有条格外没见过世面的大海动物。
“好消息,照这天气,潘多拉号再过半月就能抵达目的地。”
他贴着桌边坐下,确保自己没挡住人鱼投向窗边的视线。
“而你已经快要成为一个资深瞎子了,恐惧搜集得怎么样?”
艾格把脸朝向房间另一头的木桶。
“就快结束,如果你愿意贡献半个月的噩梦。”
木桶里的人鱼和窗边之人四目相对,仿佛得到了等候已久的讯号,肩膀出水,尾巴盘旋半圈,很快从桶里滑了出来。
“饶了我吧,噩梦去找德洛斯特。区区一点恐惧,忠诚的骑士理当为他的主君献上一切。”
雷格巴循着水声去看,在黑尾旁看到了满地皮毛。那柔软而富有光泽的地毯一路从床沿铺至窗边,在窗台上铺出一个软榻,而桌子,椅子,所有棱角尖锐处则由天鹅绒铺盖。他这才发现,满桌的宝石和枪件,墙边一排打开的宝箱,阳光沐浴下,这里几乎成了一个比船长室还要华丽的收藏间。
巫师的目光最后停住,停上窗边之人手中的短。枪。
“好漂亮的枪。”他很少被这种武器吸引,但这一把的花纹实在精美,枪托由绿宝石装饰,金边银刻的三朵鸢尾花缠绕其上,细微处略显磨损,“就是有点旧了,商船的武器室我偷偷看过,可没见过这样一把枪,哪里来的?”
艾格放下这把枪,“潘多拉号的船长室。”
“奥,病秧子船长藏品丰富,也一向大方。可惜没有火药,再漂亮的枪也只是个玩具。”
显而易见,轮船的掌舵者可以对玩具睁一只闭一只眼,但不会允许被监管之人手持武器。望了圈这些没有用武之地的枪械,雷格巴不由提议,“要不我去搞点弹丸和火药?万一遇到海盗,我们总得有点自保能力吧?”
“火药的气味一旦出现,那些士兵隔着门窗都能闻见。”
“……好吧。”巫师想了想,不得不赞同,毕竟灵敏的鼻子也算他的看家本领之一。
窗外阵风吹过,吹进屋内,他下意识抽动鼻子,“……什么味道?”
房间里一尘不染,原本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气味。但这股气味有别于海风和太阳,甫一被闻见,就再难被忽视。像极了浓郁海水,侵入无声,也无处不在,充盈着整个舱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