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珝坐在榻旁,细细擦拭着长剑。
福宁殿只燃了少许几根蜡烛,堪堪照亮了榻上的面容,燕珝坐在黑暗里?,昏暗着看不明晰。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带着嘶哑。
“……水,水。”
燕珝没有动作。
咳嗽声蓦地止了。
榻上苍老的身体睁开双眼,看向他。
“……朕是你的父皇,”干哑的声音像是揉皱了的纸张,利刃划过?树木所发出的难听声响,“何以如?此狠心。”
“钉铛”一声,长剑被放下?的声音清脆地传入两?个人的耳中,没有一丝情绪,好像只是被放下?。
但又不可能只是这样简单。
沉色的茶汤被缓缓注入,燕珝淡着眉眼,长指托着茶杯,递给他。
老者支起身,原以为他会喂他,可那双手就这样漠然地停在半空,不留情面。
他认了命,再一次奋力支起身子将自己撑起,又脱力倒下?。
燕珝没了耐心,将茶杯放到了小桌上。
“喝不到,便不喝了。”
“你!”老者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目眦欲裂,“如?此心狠!我可是……”
“母后也是您的发妻,”淡然的声音打断了他还想要说出口的话,“一步步扶持您到了如?今高位,你是怎样对待她的?”
一声轻笑?。
“陛下?何以如?此狠心。”
陛下?如?今,也不过?五十。
可面容苍老,须发皆白,看起来?说是过?了花甲之年的老者都有人信。
面目浮现?出挣扎,又勾起着可怖的弧度。
“为君者,就得心狠。”
“是吗?”
清淡如?水的声音轻声反问。
“贵妃一事,你若是没有废她,我还敬你在贵妃处算是个好丈夫。可你虚伪至极,半点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不知是哪句话激怒了他,让他疯狂地激动起来?,看着他的方向,无声嘶吼。
“……朕是天子!是父亲!朕不会有错,妻子就应该以夫为天,凭什么王媗她一个女人,还想踩在朕的头?上!”
无力的暴怒让他更显狼狈,像是一头?瘦弱的豹子,强弩之末时?仍想要再撕咬他的猎物。
可他毕竟老了。
燕珝垂眸看着他。
“母后从未想要踩在你头?上,她只想与陛下?并肩。”
陛下?喘着粗气,一瞬间的怔愣,“她有什么资格与朕并肩——不过?是会投胎,有个好家世,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