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在他身上游走,最终停在了他的脖子上,当他胸口那过于骇人的伤口愈合之后,他身上最为醒目的就是他脖子上的这道暗痕,没有破皮流血,但却是颜色最深的一道。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摸了摸脖子:&ldo;苏姑娘莫再看了。&rdo;
&ldo;嗯?&rdo;
&ldo;我因绞刑而亡,此乃亡证。&rdo;
我一惊,立即收了目光:&ldo;对……对不起。&rdo;
他没再多说这事,像是很不愿提起关于他死因的一切,他一抬手,方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几只僵尸就站了起来,包括那僵尸母亲,规规矩矩的排了队,像是传说中被赶尸匠赶着走的那些僵尸,没有神情,没有意识。
卫无常说:&ldo;我可控制这几只僵尸,让他们自己寻夜路回家,不用赶尸匠在左右催赶。&rdo;他看了李怼怼一眼,&ldo;若是李兄不放心,也可遣赶尸匠追上他们,沿路监督。&rdo;
李怼怼抱着手,还是往常作风:&ldo;从没听过僵尸可以操控僵尸,先前你还给李陪陪下过咒,让她把那嘚瑟赶尸匠头头的腿打断了。这些都是你自己会的?&rdo;
卫无常看了李怼怼一眼:&ldo;在下醒来之际,便已莫名掌控了这般能力,着实也令在下吃惊不少。&rdo;
&ldo;哦。&rdo;李怼怼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ldo;那就先把他们赶去吸协吧,回头我给赶尸匠协会发个文件,让他们协助处理一下,你在吸协等我,我带这家伙将小孩送去医院再说。&rdo;
&ldo;行,且听李兄安排。&rdo;
&ldo;走吧。&rdo;
他俩说定了,卫无常手腕一转,手上犹如有千丝,牵木偶一样,操控着几只僵尸就往前走了,路过我身边,卫无常把僵尸母亲胸口卡着的手电筒递给了李怼怼:&ldo;这样苏姑娘至少能走得安心一些。&rdo;
我看李怼怼的神色,他好像很想把这个手电筒扔在卫无常脸上,但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他接过手电筒,皮笑肉不笑:&ldo;你们古代的武将,都好细心啊?&rdo;
&ldo;李兄对苏姑娘也甚是细心关注。&rdo;
李怼怼手一顿,他抬手推了一下金边眼镜,眯着眼睛看着卫无常。
我懂他的眼神儿了,他在说,这个僵尸瞎了吗?扯什么蛋呢?
不怪李怼怼,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
李怼怼,对我,细心?关注?
扯什么淡呢?
&ldo;大将军啊,待会儿天就要亮了,去磁器口的人多,你赶紧的。&rdo;我催卫无常走,因为这两人再说下去,指不定聊成什么场面。
卫无常点点头:&ldo;稍后再见。&rdo;
我借着手电筒的光照着卫无常的背影,看着他带着闹了这么些日子的僵尸步步前行,我目光不由落在那僵尸母亲身上,她也变得和其他僵尸一样,行动僵硬,双目无神,我以为她就会这样离开了,却在前方拐角的时候,恍惚看见她微微转了脑袋,盯住了我,或者说盯住了我怀里抱着的小孩。
她的双目因为皮肉的干枯而突出,但那双眼睛里面的情意却依旧深情而湿润。
我愣了愣,但下一刻她就跟着卫无常转弯走掉了,身影消失,那一瞬的留恋却只像是我的错觉一般。
然而就算是错觉,也足以让我怔愣好久。
&ldo;走了。&rdo;李怼怼抓住了我的胳膊,&ldo;带这小孩去医院。&rdo;他说着,脚下法阵光华一闪,不过眨眼的时间,周围的场景倏尔改变,不知是在那条小道里,一头是堆满垃圾的垃圾桶,另一头是小道的出口,外面是已经开始渐渐开始人多起来的大街。
&ldo;用得着这个?&rdo;李怼怼冷冷嫌弃了一声,抬手就要把这手电筒扔到垃圾堆里面去。
&ldo;等等!&rdo;我拦下李怼怼,&ldo;给我。&rdo;我把手电筒揣到了兜里,想自己留下来。
李怼怼看了我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嫌弃我老收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他从我手里抱过小孩:&ldo;我带他去医院,你去找个公用电话给警察局打个电话就说之前走丢的小孩找到了,在这个医院。&rdo;
&ldo;现在哪有什么公共电话亭。&rdo;
&ldo;那就找人借个手机。&rdo;
他说完,带着小孩去了医院,我跟在李怼怼身后,从小道里走出去。
外面大街上已经有车在行驶了,路边就是一家医院,李怼怼将小孩抱到了医院里面去。我站在医院外看着里面一瞬间忙碌起来的医护人员,又看了看旁边的路,电话亭没找到,找到了一家早早开门的报刊亭,我借口手机没电,找店主借了手机,店主有点戒备,但还是把手机给了我。我背过身,站到一边拨打了110。
等候电话接通的时间,我目光随着眼前开过的一辆车,望向它行驶而去的那条宽阔的主城主路。
沥青路上驾着高高的轻轨,时间还早,但已有轻轨列车从轨道上开过,像是一条飞龙,我知道它将在城市里蜿蜒出千百里的路程,穿过高楼,穿过大厦,穿过川东丘陵的山,穿过嘉陵与长江的水,载着这城里的千人万人,奔走一天,忙碌而平静。
头顶没有会投下炸弹的轰隆飞机,没有仓皇逃命的蝼蚁与人,防空洞被改成了地下商场,里面的店主会为了生意不好做而愁眉苦脸,也会在闲暇时看到手机笑话而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