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最后两天了,因为提前一天返庙,是明成师打电话来通知的。他把返庙的主要工作给我们说了一下,意思是,有意愿的可以提前回庙,没意愿的,可以回家过年。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二十九那天,大量过年的准备工作要展开,正月初一凌晨,许多香客信众,来庙上香,得准备许多杂务。
我们三人商量了一下,都同意到时候回庙帮忙。毕竟在庙里,人家给我们法布施。我们出点力,也是应该的。万老师有家不能回,因为家人都到海南度假了,他现在去会合,过几天再回,没必要。、
“别说没什么成果,得到点消息也好啊,毕竟一个假期,什么都放弃了,不能白来一趟,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万老师的态度。
而小胡是无家可归。我呢,则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家,当然,我相对于万老师来说,想法更坚决。如果不学点名堂出来,怎么好意思回北京?拿什么见妍子?
但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既要安慰自己,也要安慰家人,我们决定,一起上街,看有没有什么给家里寄点什么。
我倒很简单,在街上找到一些干菌,买来,分类装好。为表达诚意,每一种干菌包装上,我都亲笔写了它的名称,特性,烹饪方法,及祝福的话。因为北京的爸妈,看到我亲笔写的字,也能够感受我对他们的亲情与感恩吧。
我还给妍子买了一个香囊,云南当地手工做的,里面有植物香料。本来,这是云南人订情时用的。但我寄给妍子时,里面的包装,是一起打开的,爸妈也会看得见。也许,当他们看到,我仍然保持对妍子的男女之情时,或许心理有点安慰。不管我跟妍子法律上是否是夫妻,在爸妈的眼里,我是他们的女婿,这始终没变过。
当然,妍子也不会感到突兀,她喜欢这种香味,我也喜欢这种香味。只要她喜欢,我就算表达了。
也许在买的时候,我内心也曾荡漾起各种复杂的感情。当年,跟妍子在云南时产生的爱情,是真实的。今天,偶尔闪现当时的画面,内心怎么没有波动?在写字的时候,也有一丝欠疚。北京的爸妈,对我的感情与厚恩,真的没话可说,是我,辜负了他们。
而万老师,则买了一些披肩,各种颜色与质地的。他的说法:“你嫂子爱拍照,年纪比她大的,喜欢纱巾飘扬的造型。年轻的,只需要一幅墨镜。而你嫂子的年龄,大概喜欢的造型,是把墨镜拉在头上,仿佛不经意地披一块披肩,小资是什么?就是看似散漫的做作。”
他评价得太到位了。在万老师这个年纪与阅历,好像已经看明白了所有年纪的女人。
而小胡在跟随我们办事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他的落寞。因为,他仿佛没有特别要思念的亲人。他最关心的人,他不敢随便送人礼物。
“小胡,不给你姐姐买点什么吗?”我问到。
“庄老师,不知道该不该买,买什么呢?”他的声音很小,但向我请教的意思是真诚的。这种真诚的请教,其实表达了他内心,是真想送点什么给人家,只是寻求我的建议。
“当然应该买,你想想,她就是你的姐姐,过年,不该有点表示吗?像弟弟给姐姐送礼物那样,怎么不行?”
他点点头“喔”。继续陷入挑选迷惑状态。
我估计,他已经不知道送什么好了。这条街上,虽然是旅游淡季,但云南特色的商店,并未关门,要过年了,大家都希望在最后几天开张,赚点钱好过年。
我低声问到:“你是不是,从离开家以来,没给人家送过礼物?”
“嗯,你怎么知道?”
我笑了。他那点小心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当万老师正在办快递时,我悄声问小胡到:“你是不是,不知道送什么,既能够表达你的祝福,又不引起她男朋友的误会?”
小胡点点头,望着我,目光中有求助的意思。
一个再聪明的男孩子,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也只是一个傻瓜的男生。
“你把她当姐姐,这关系最健康了。你就想象,过年了,该给姐姐寄什么呢?”
“我没有过姐姐,也没有过妹妹,我不知道。”
我差点忽视了,当年,小胡对她的感情,可不仅是姐姐或者暗恋那么简单,小胡把所有能够想象的对异性的所有美好感情,都综合在对方身上的。而小胡自己对异性的体验,除了长辈的外婆,就是她了。现在,要他想象姐弟该如何相处,他再聪明,也想象不出来。
没办法,只得我帮他作决定了。我知道有一家玉器商店,货很不错。云南的东西,其它我不在行,但对玉器,我也算是半个家传。北京时,爸就教我许多知道,我自己也与玉器店老板交流不少,算是半个行家。
我拉着他,来到玉器商店,然后对他说到:“你不能买饰,也不能买大件。因为买饰,基本是情人之间的事。买大件不妥当,毕竟你姐也没成家,她往哪里放。这些小的摆件,你挑一件你自己最喜欢的。”
他回头问我:“为什么是我最喜欢的呢?”
“因为玉器是传达感情的。你自己不喜欢,能给别人带来欢喜?何况,你们成长环境相似,爱好习惯相似,你喜欢的,她一定喜欢,对不对?”
他点点头,朝玻璃柜台里看了一圈,突然,眼睛被一个工艺品定住了。好关天,他回头看了看我,我看了看那件工艺品,点了点头。
这是一件水晶小摆件,一个小和尚,憨厚地半躺,手在枕上支着头,一只脚伸直,另一只脚翘上来,很喜气很自得很满足的样子。一看,就逗人喜欢。这种喜气,是天真的,大气的、纯洁的,并且,是非常感染人的。
这个摆件只花了两千多,但小胡明显感到轻松快乐了许多。这个店子代办快递,填好地址,准备封箱时,小胡突然问我:“我该不该写几句话呢?”
“你有想好的话要说吗?”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咋说。”
“那就不写,只要她能够高兴,就可以了。”
其实,这件礼物的真实意义,是让小胡高兴放松起来。那么久的纠结,在这一刻,在这个礼物上,得到了释放。这种物化的水晶,表明了感情的纯洁,也表明了,其它想法的终结。这是在告别爱情,走向姐弟亲情的开始。
出来时,万老师正在给嫂子打电话,而小胡此时轻松地问我:“庄老师,我是不是该给我的父母打个电话呢?”
他终于解脱了,从对父母的怨恨到正常。“打是可以打,最好除夕打吧,毕竟,那是团圆的一天。”我在给小胡说完这话时,也提醒自己,除夕那天,我也该给北京打电话。不仅如此,大年初一,电话给舅舅,也要拜年。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想法与爱好,忘却了,自己的社会责任,去伤害最爱自己的人的心。我们要让他们觉得,他们的思念,是有回应的。这是道德,也是责任,更是人的基本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