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这么些年,演武夺冠的就没有人领卫职的罢?”
“军中还是行伍出身为正途,哪个赢了满城喝彩不想亲自直辖数百骑兵,有机会上阵杀敌征战四方啊?我在这宫里就没见过比武得胜的英雄。”
“寒芷你想清楚再说话……”
“哦,我说的当然不能算段将军!他比武前已经领了东宫的职位了,报名也是殿下帮他加的,谁不知道段将军的身手不该默默,去年捧回一支金桑榆枝来也是意料之中——我指的是那些没领过职的人!”
女孩们推推搡搡着私语,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她们没敢明说,便是东宫的戍卫其实已经尾大不掉了,若不是储君有储君的制式,可能第一个想裁撤的就是辛鸾自己,殿内外的兵士大多是上了点年纪的贵族子弟,真刀真枪是不行的,求荣邀宠倒是做的还可以。
辛鸾在里间把这话都收入耳朵里,心里越发烦躁,想说让他们别吵了,能不能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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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了凉,太阳穴像针扎一样跳着疼,额头冒出冷汗。
珠玉、帷帐被人撩起,是许尚宫的声音,喊他:“殿下起来罢,喝口汤再睡。”
辛鸾一点都不想理,僵着身子缩着在榻上,忍着一阵一阵的头疼。谁道外间门帘又响了,是子升的声音,朝着里间喊着,“殿下,林氏国的邹吾来了,陛下说先带人让您看看……”
辛鸾没应声。
紧接着,便有稀碎的脚步声走近,低微的珠玉帘响动,询问声传来,“……殿下?”
许尚宫在屋内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瞧着被褥下辛鸾睡不安稳的样子,想悄声走过去帮他掖好被角,谁知手还没放上,辛鸾却猛地掀被翻身坐起,骤然一喝:“别烦我!让他滚!”
他这一声声量之高简直是嘶喊而出!
辛鸾平日里是何等的好脾气,这陡然的发作便愈发的骇人!
许尚宫和子升吃了一惊,一时僵在原地。外间的女孩儿们乍听到这一声嘶吼,半晌还没反应出是殿下在说话,下一刻满殿都静了,所有人惊疑不定地对视,嘴里的小话儿再不敢说了。
而内室里,辛鸾面色惨白,坐在榻上呼哧喘气,见屋里的两人还不走,便抓起枕头砸他们,“出去!听不到我说的吗!出去!”他鬓发散乱,一面发作一面将枕头、隐几、被褥全都扫到地上,尖声道,“让那个邹什么的也走!他爱去戍卫谁去戍卫谁!好好问问他,三品参将不好吗?八百骑兵不好吗?禁军的明光铠不好吗?来我东宫是想跟我这个没用的太子混吃等死吗?让他滚!父王、王叔、辛远声让他随便选,别来戍卫我!滚啊!”
东宫如此震怒,许尚宫子升见了只能连连退却,不敢再呆,偏偏辛鸾越摔越怒,越摔越怒,发泄着嚷完了许多话,眼前一时恍惚震荡,身子竟然直直地从榻上摔了下来!揪心的落地声结结实实地响起,此时却再无人再敢进入内室。辛鸾趴在地上,背脊遽然蜷缩、呛嗑起来,昏暗寂寥的寝殿里,一时就只能听见他一拳拳砸在地上的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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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都不知道自己就着这个姿势抽噎了多久,他软着身子瘫在地上,哭得满脸是泪,直到哭累了才晓得停下,赤着脚,连滚带爬地把被褥扯上榻,裹住自己睡了起来。
这一觉,他从午后一直睡到天黑,整个鸾乌殿都静悄悄的,若不是外间掌起灯来,辛鸾都要以为这整个殿内便没了其他人一般。铜壶滴漏到酉时左右,许尚宫在屏风外摆好了晚膳,又悄悄退了出去。辛鸾头重脚轻,他没有叫任何人,下榻吃了几口,吃完又回到榻上卷着被褥发怔。
内室里捧着三座火盆,应该是他昏睡时许尚宫送进来的,除此之外再没有照明之物,辛鸾靠着床榻,于黑暗中怔怔看着紧闭的窗牖,只见那窗纸透白,仿佛是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于月夜中递出凉浸浸的微光来。
屏风外传来婢女们收拾碗筷的拘谨的声响,就在辛鸾发怔的时候,一道高瘦的人影映上窗牖,挡住了月下和柔的白光——辛鸾认得那人影的衣甲制式,是段器——殿内女眷众多,他向来很少踏入殿内,不过此时他似乎颇为犹疑,在窗前团团转了几圈,还在斟酌着开口。
“殿下……”挣扎了许久,段器终于停住了步子。
辛鸾却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他,沉默中只听得他缓缓道,“……殿下,卑职知道您心中烦闷,但有些话还是想说给您听……
“卑职的棘原官话没有乡音,但我并非生在棘原,而故土究竟何方,卑职已记不得了,只大约有印象是在北方。六岁的时候,爹娘为了三袋的口粮将卑职卖给了八歧院——您知道的,那里是禁军训练预备役的地方,禁军三分之一都出自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