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极为明亮:“父皇请随儿臣来,必不叫父皇失望。”
“那朕倒要好好瞧瞧了。”皇帝大笑拍掌。
这下便要看孔风敛的了。
绕过正殿的一排排香火,一行人往后设的道场去,却见醮坛前摆着一樽舞凤香炉,里头焚着百和香,耳畔传来低低切切的诵经声。
有一名道长背对着他们,他身后排排红烛浓似火焰,新点的数只香燃得正盛,如浓雾一般,将将围着一口石瓶,那石瓶极为简朴,只里头插着一株未开的焦萼白宝珠。
皇帝一怔。
冷栩收起笑容,正色低声道:“母后应当也思念父皇。”
那焦萼白宝珠是先皇后最喜爱的花。
山茶不开则矣,开则不败,至盛放时,断头而坠,别有一种决绝的美。
那名头戴莲花冠,身着银红道袍的年轻道长正在诵经,字字句句和缓淡远,当真声如击玉,好似并未听闻周围声响,并不理会一行人。直到诵经完毕,他才转身,手持拂尘朝皇帝执礼:“见过陛下,请。”
年轻道长态度并不算恭谨,甚至并未自报名号,皇帝却莫名被那焦萼白宝珠所吸引,阻了要随行的溥星,随他所言独自步上醮坛。
冷栩瞧不清那道长的面容,香火太浓烈,明明燃的是百和香,她竟觉有些呛人,忍住咳嗽的冲动,揉了揉眼。
却只瞧见一双很漂亮的手,如玉如竹,从石瓶中抽出那株焦萼白宝珠递与皇帝,不知低声对皇帝说些什么。
不过片刻,皇帝的手竟有些颤抖,迟疑着接下了那株焦萼白宝珠。
风乍起,紫薇树下垂挂的木牌随风吹拂,飒飒而响。
王公亲贵们都瞧见,那株含苞未放的焦萼白宝珠在皇帝手中缓缓的舒展开花瓣,雪白的花朵饱满地在他手中盛放,花香一时散开。一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年轻的道长再度持着拂尘作揖,又不知说了些什么,皇帝的眼眶吗,慢慢地红了,小心翼翼地去轻抚那株花,几颗泪珠砸在雪白的花上,争似清露。
“你来了,朕也很想你。”皇帝这一声低低响起,正如惊雷一般落在群臣耳畔。
众人面面相觑,四下交换眼神,便知今日这位帝姬讨足了陛下的欢心。
皇帝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手中花上,冷栩也终于看清了那个年轻道长的面孔。
已不必去如何去形容他是如何好颜色,也不肖说他是如何出尘脱俗,冷栩早已无暇顾及。
她望了他一眼,浑似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不是宋横雨的傲慢轻蔑,也不是贺兰尧的温柔清和,而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不对,不是漠然。
如峙玉立着的道长无波无澜地看着她,冷栩的脑海之中便走马观花似地闪过了过往一生的回忆。
冷栩周身的血都好似冷了,下意识地笼住双臂。
她方才还长袖善舞,正自在着。被他一瞧,仿似那回到了死去的那一日。
岭冬腊月,刺骨的寒风吹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她蜷缩着浑身发冷,皲裂的唇发不出一丝声音,手指冷得无法屈伸,抓不住来往路人的一丝衣角。
咚——
钟罄敲击之声肃穆传来,清风肆意,眼前香炉的火焰被风吹着,扑扇出更浓烈的雾,吹在冷栩眼前。
滚滚浓雾,她却半点挪不开眼,陷在那年轻道长清明的眼里。
冷栩的身体渐渐僵硬,庄严的钟声,浓烈的檀香,肃静的氛围。
她不由地心中发凉,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荒谬之感。
身旁神色各异的达官显贵她快要瞧不见了,身似浮云一般,真如置身荒郊野外,一缕孤魂无所归依地在荒坛冷庙前游荡。
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