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不乱耶?是入宝山空手回也。且暮夜无知,谁知尔贞节男者?”东溪笑而从之。
次日近午方起。才梳洗罢,酒席已备,慢慢劝饮,弹唱以奉之。靠晚,又欲归。庆云留曰:“肯宿妈妈甚喜。若一宵而别,真是萍水之逢,落花有意,流水无心也。妾纵奉侍不周,君何不做甘雨,济我半载旱人?”东溪又为留一夜。第三日,坚要归,求还旧服。庆云曰:“已遣人送往贵寓矣。”东溪曰:“承赐身上服,明日送还。”庆云曰:“只恐不中服,何不收作表记?”又取出一箱玩物,欲择一件相赠。东溪见箱中皆珠玉宝玩,仅取一牙扇坠。庆云曰:“此不敢奉,此银的敬奉。”东溪曰:“只领你意耳,何必送银物?”庆云曰:“此牙的是礼部公子所赠,旁刻有号。凡孤老所赐,唯银得用。若簪甸诸玩物,须存留之。后日有会,问及即在,方表不忘之意,故不敢转赠于人。此银扇坠,乃预打造,以回答人者,旁铸有妾名,故愿相赠也。”东溪受之而归。
明日,谓来禄曰:“看妓家极难做,只误倾一盆水,费尽小心承奉人,唯恐不当人意,我岂可过吃她物?我宿两晚,又吃四席酒,以银四两与之;受一银扇坠,以金银玉三枝簪答之,并这身衣服,你送去还他,我不再去。”原来前两夜来禄亦得婢桂英伴宿,两人情意绸缪,更相舍不得。临行嘱咐曰:“主人若再来嫖,又得再会。”故来禄只愿得主肯嫖,力劝曰:“前日空手去,也这般相敬;今日有银有簪送她,她不留宿,岂不留酒乎再吃她何妨?”东溪信之,再与仆往,以银与簪送之。
庆云得了,喜色满面,持入夸与妈曰:“左相公送我银四两、簪三根。非妾趋奉得欢喜,岂送许多礼乎?”荀妈亦大喜,出叩谢曰:“本不当受厚礼,既蒙赐,还在寒舍消耍几日。”东溪假辞要回,庆云挽入内房,酒席已备。东溪曰:“又烦宴我,后何以报?”庆云曰:“前日止是陪礼,今日所赐银,已准后帐。”东溪曰:“前银还前,我若嫖,须从今日算起。”由是日夜流连,忘其时月。来禄亦得再与桂英会,二人喜不自胜,侍奉加殷勤,使唤加听命。主仆皆乐而忘归矣。
东溪时或谓仆曰:“当要知止,银费去多矣。”来禄便诱曰:“人有金帛,正要追欢买笑。相公掌如许大家,才得此几月快心,纵此银用尽,家中何患无吃着?不及趁此未老时行乐,人生宁有百年,何必作守银虏也?”东溪心本迷恋,又累被来禄劝诱,并不知回头。不觉半年馀,三百金几尽。桂英时向来禄索衣服簪珥,来禄转于主,主曰:“亦未知我用多少,须与荀妈算之,然后留盘缠回去。”及算过,已用过三百馀两,尽货物还之,尚未够,盘缠全无办。来禄曰:“小主本多,可去借些。”东溪曰:“不好开口。你去婉转言之。”少山知父本嫖尽,抚掌大笑,令月华设席请父。及庆云来饯行,然后东溪与子默默同归。只谓缘遇使然,不知为计所陷。
按:尤物移人,丽色倾城,自昔慨之。安有入蠖中而皓然不滓者?东溪非为而来,直欲寻子而归。其深知妓之迷人与嫖之破家深矣,乃入其中而掘泥扬波,更甚于子。不迩声色、不溺**者既几人哉!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则贤之易色者信难矣。故院中语曰:“不怕深来不乖,只怕深乖不来。”则唯勿蹈其地者,可超然樊笼外矣。不然,未有不受其羁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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