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疼痛,盯着他:“我们不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吗?”说罢,展开一个笑容,额头上的血正好流到她的嘴角边,顺着她扬起的弧度,形成一个血弯,妖冶却绝望。
卫伦随着她一起笑,片刻之后,猛然起身拿起桌上的花瓶就要朝她砸去。一直在门外偷看的麦柳见状,吓得冲了进来,抱住卫伦的身子:“六哥,你别呀!你这砸下去,她可就没了。”
卫伦还是砸了下去,砸在她身旁,花瓶的几块碎片蹦到她小腿上,深深地插了进去。她的眸子瞬间就死气了,连疼都不会喊一声。
麦柳松开卫伦,急忙打120,卫伦抢过电话摔在地上:“让她死!”
麦柳从没见过这样的六哥,立时吓哭了:“哥啊,你干什么呀,这不是你疼着宝贝着的女人吗?你这是干什么呀!”
安妮伤口处的血渗进了地毯里,将那一块地毯晕染得十分深沉。这家被麦柳砸过以后,卫伦有一次特地去新疆买地毯,当天的飞机当天回。卫伦那时就想,安妮受过枪伤身子不好,地板凉,小心冻着她了,于是就买了这个暖和的地毯。
但安妮不晓得。他为她做了很多的事儿,她一向都不晓得。
伤口的疼痛牵扯到胸口的旧伤,安妮呼吸有些滞慢且艰难,转而身上仅存的力气就被耗空。她缓缓闭上眼,在心内告诉自己,睡吧,睡吧,再也不要醒来了。
麦柳拉着卫伦的衣袖:“六哥,她不行了,赶紧送医院吧。”
卫伦看着她昏迷的模样,面色苍白,胸口只有微微的起伏,这让他想起五年前,他将她从刑场里救出来,她亦是这般模样,好像只要一眨眼的时间,她就会生命消逝。
是啊,她就要死了。
卫伦顿时反应过来,一颗心满满的都是害怕,他抱起安妮冲出楼外,临走前对麦柳说了一句话:“订三张飞机票,明天我们一起回西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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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个沉长的梦,在春天的山谷里,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人,正光裸着身子跳舞。她手臂灵活,交叉,摆动,腰肢随着□的舞步而弯移,像一只凤凰一样翩翩起舞。女人跳完舞之后,回身朝安妮看来,此时的安妮变成五六岁的孩子。
“又又。”那女人唤她。
安妮觉得这女人的声音很熟悉,也很有安全感。她朝女人走过去,女人却奔跑起来,安妮随着她一起奔跑。春天的山谷里弥漫着万物萌生的香味儿,有成群的鸟儿掠过树顶,安妮觉得浑身都放松起来,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跟着女人一直跑,从山谷跑到小镇,青石板的老街上还有些潮湿。安妮想不到她要去哪儿,直到女人停住了步子,停在一间白族老宅前。这时,天忽然黑下来,安妮缩在女人的怀里睡觉,一群警察冲进屋子,将身边的女人抓走了。
那个女人是妈妈,安妮哭着追过去,小手抓住妈妈的衣角,却被警察无情地掰开。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警笛大响,警车离去,她才晓得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安妮从梦中惊醒,腮边是凉凉的泪,她定了一定神,转而却是悚然。她睡在一张古老的木床上,屋子光线有些暗,但依旧能看清它的与众不同。一个穿着白族衣服的少女站在安妮床边,正弯腰帮她换药。
安妮猛然抽回小腿,惊恐地看着少女:“你是谁!”
少女只一个劲地冲她笑,还扬了扬手里的药钵,安妮看着药钵里黑乎乎的药,心中生出恶心,移开视线继续质问:“你是谁!这是哪儿!”
少女还是笑,像哑巴一样不说话。安妮觉得惶恐,不顾小腿的疼痛起身开门,正要往外走却撞到迎面而来的麦柳。
麦柳看着她这副模样,没好气地说:“你受伤了还不安生,去躺着!”
安妮看到她,心微微定下来了,但还是紧张地问:“这是哪儿啊?”
“西南疆,我家。”麦柳见她还站在那儿不动,于是将她架到床上:“别动啊你,人家姑娘为你敷药呢。”
那个白族少女便又再次为她上药。
安妮盯着自己小腿上的伤口,黑乎乎的药一敷上去,就是一阵爽快的冰凉。她想起这伤怎么来的,自然也想到卫伦砸花瓶时的狠厉,那模样她是真没见过,真是恨不得她死才会那么狠。
她眸子黯淡下来,转而问:“这儿也是卫伦家吗?”
“你这不废话吗!”麦柳白了她一眼。
白族少女涂完药便离开了,麦柳坐下来,打量这间屋子:“这屋一般不给人住的,要不是家里没空屋了,你以为你能住到这屋来?”
麦柳起身指着桌子板凳:“瞧瞧,这都是古董,好多年数了。”说着,她打开一扇窗子,安妮看向窗外,整个人却愣住了,这栋宅子是白族老宅,漂亮,宏伟,又富于艺术性。飞檐映在蓝天下,像诗一样美。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来到了西南疆,儿时的家乡。安妮有些诧异,试探着问:“这儿真是卫伦的家吗?”
麦柳一听这话,就暴躁起来:“不是他家是谁家,你怎么那么烦啊!”
安妮看着她的神情,心一点一点凉下去了,她似乎隐隐中都能感觉到卫伦与自己的千丝万缕,但只是隐隐,谜底还没有揭开。
安妮问麦柳:“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你自己问六哥去。”
“他在哪儿?”
“在奶奶那儿。”
又是那个‘奶奶’,安妮警惕起来,心中本能地出现抗拒。麦柳瞧着她的小腿,竟难得出现了惋惜神情:“六哥也真狠,你这腿可要留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