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无月,人静。
晋安镖局,一个尚燃着灯的房间里。
“盟主,真的不需要将总镖头的尸体处理掉吗?”
何祐站在一个面目慈和年过半百的男子面前,他明明也是个高大壮实的汉子,却一脸忐忑不安畏畏缩缩的样子,“‘狂喜’之毒虽然在人刚死的时候检查不出来,但入了土就会暴露,万一……”
被称作盟主的男子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沙肖天,他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和蔼道:“何副总镖头,现在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本盟主亲自调查过薛贤弟的死因,他是因为痛失爱妻和爱子所以伤心过度,神志不清,才会杯弓蛇影不幸猝死的,现在薛贤弟已经入土为安,又有谁敢去开棺验尸呢?”
何祐还是有些不安。
沙肖天继续安慰他,笑容可掬,眼里深处的鄙夷却掩饰得极好,“镖局如今群龙无首,大家的注意力哪还会集中在薛贤弟的死因上?再说,何副总镖头跟了薛贤弟十几年,他们又岂会怀疑到你身上?”
何祐心里稍定,“托盟主吉言,希望如此。”
“另外,薛贤弟已无后人,何副总镖头为镖局打拼了十几年,劳苦功高,想来这总镖头的位子可是非你莫属了。”
闻言,何祐眼里也有了激动的神采,“那得多谢盟主的援手,他日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盟主尽可开口,何某万死不辞!”
“好说,好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场面话,何祐才满意地离开。
沙肖天关上了门,这才不屑地骂了一句:“没胆子的废物!”
在他身后却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种人物,自然及不上沙盟主英雄气概。”
沙肖天一惊,猛地回头,这才发现房间窗户大开,不知何时屋里竟是多出了一个人,自在闲适地坐在桌边,望着他,勾唇一笑。
那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瘦高男子,一张黑玉面具遮住了半张颜容,只露出一双眸如点漆,红唇状若朱砂,乌发黑衣,端的是风流潇洒。
沙肖天缓缓收回暴涨的内力,瞬间绷紧的神经却丝毫没有放松,他眯了眯眼睛,暗惊这个神秘男子虽然年轻,隐匿气息的手段和轻身功夫却委实惊人,他不得不防,“原来是碧先生深夜造访,沙某有失远迎了。”
“沙盟主客气了,”玉面男子道,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朝他敬了敬,轻笑,“晋安镖局很快就会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先道一声恭喜盟主了。”
“那得多谢碧先生的帮忙。”
沙肖天道。
这个“碧先生”就像今晚一样神秘地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狂喜”这种毒药,最后借此除掉了薛义保。
不过除了他自称姓碧,沙肖天完全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来历,只不过十几年前除掉魔教之后,武林正道人丁凋零,十几年后新人辈出,又心高气傲,他这个老一派的武林盟主的威信日渐式微,才会生出铤而走险扩大势力的念头,面和心不合的薛义保成了他谋害的对象之一,更因为薛义保手上有当年铲除魔教留下来的一些令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而眼前这个玉面男子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送上门来了。
“不过,”沙肖天却话锋一转,“沙某本想薛贤弟定会郁郁而终,谁知竟是会被活活吓死,这其中……莫不是还有碧先生的功劳?”
闹这么一出,他想趁薛义保神志不清时让薛义保亲口提出让他接手晋安镖局的计划就打水漂了,只能不得不先让何祐那个废物上位,再徐徐图之。
面对沙肖天的试探,碧犀笑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我合取所需,想空手套白狼的话,沙盟主未免贪心了些吧?”
闻言,沙肖天心里诸多不满也没有表露出来,只道:“碧先生多虑了,沙某只是问问,若是碧先生有什么看上的东西,不妨和沙某说一声,沙某自会帮你拿来,碧先生便不用亲自动手了。”
对方有“狂喜”这种东西,他也曾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刹魂魔教的余孽,但是如果真的是魔教的人,就不会和他合作了。
碧犀目光轻动,没理会他明里暗里的打探,朱唇挽出轻巧笑靥,“有沙盟主这句话就够了,将来若是有事相请,望盟主能记住今日所言。”
说罢,就起身道了一声“告辞”,翻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