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一听,心里便明白定是唯有那个人才会惹得天仪帝这般魂不守舍了,不禁暗道了一句孽缘。
酒就像催化剂,阜怀尧心里的火气越燃越盛,也就越忍不住借酒浇愁。
“爷!”
眼看着他越喝越猛,常安看得心焦,“明个儿还要早朝呢,您注意身体啊……”
阜怀尧酒量只是一般,喝醉了还不记事,所以他平生喝醉的次数真的不多,可是就那屈指可数的几次,就有一半是因为阜远舟。
想到这里,常安便觉得嘴里发苦,“殿下在乎您,这不是好事么?”
阜怀尧的动作一顿,漠然道:“朕有玉衡就够了,还需要稀罕他的在乎吗?”
天仪帝的态度让常安有些茫然,“爷您这算是……放下宁王了?”
阜怀尧勾起一边嘴角,锐利讥诮的弧度,“本就从未拿起过,谈什么放下?”
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份感情会有善始善终的结果。
常安叹气,“若不是殿下也能不执著,那便不会这么苦。”
人生八苦,俱因执念而起。
“既然生在皇家,他就该知他没这个资格执着什么!”
常安摇头,“您……您又不是不知殿下的性格,他原本便不适合生在皇家。”
阜怀尧冷笑一声,几乎将手中的酒杯捏碎,恨声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朕最恨的就是他的妇人之仁!”
常安瞬间错愕,他的主子平生性格内敛,喜恶都在方寸之间,他从未听过他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人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阜怀尧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态,微微闭了闭眼平息不稳的呼吸,声音低了下来,“什么重情重义什么忠孝两全,皇家根本就不稀罕这些,他想逞英雄他想心甘情愿连命都不要,也不看看朕肯不肯要……”
听到这里,这会儿常安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事情的部分,语气透出了一分无奈,“爷,您越陷越深了。”
“朕不及他,”阜怀尧自嘲道,“为了玉衡兴亡,朕什么都可以牺牲,他却做不到。”
“因为您是如今的玉衡共主。”
天下与挚爱孰重孰轻,从来都是各人心中有各人的衡量。
阜怀尧低下头,语气里终于化去了刀锋一样的凛冽,微弱的感伤如同藤蔓一般绕着字音顺着他的呼吸漂浮出来,“可是常安,朕不想他死……”
……
乾和宫,内殿,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为皎洁的月光都蒙上了一层微弱的血色印记。
阜远舟放下碗,腥甜的液体还在喉咙里滚动,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他觉得有些反胃,但是身体却抗拒不了摄入的愉悦,这种感觉该死的难受,他禁不住将眉头蹙得死紧。
阴沉的灰袍子医者不甚在意地将碗收了起来,问道:“够了么,尊主?”
“够了,”阜远舟受不了地摆摆手,“每个月都受这种苦,难为你们了。”
“差不多二十年了,习惯了便没什么了。”
秦仪随意道,将扎在他身上的银针慢慢取下来,那已经蔓延到下巴的诡异图腾也渐渐缩小了。
“能重新把它压制下去吗?”
阜远舟靠在了床柱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