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仪不笨三下两下便懂了他的意思,神色更加阴沉了,“天下宫是宿天门的势力?”
该说不愧是系出同门么,无论是文辄心、慕容桀还是阜远舟,再加上个宿天门门主,都是爱四处弄个门派藏实力的主儿,如今斗到这个地步,明面上浮出来的虽然没有真刀真枪干上但也一个对一个把敌人盯紧了,接下来当真是看谁的底牌更多了。
阜远舟颔首,在得知阮鸣毓下蛊之前,他就已经有所怀疑,天下宫出现得时机太巧妙,如果不是朝堂的势力,又不是刹魂魔教的明棋,那么它要么是纯粹凑热闹的,要么就是宿天门的人。
如今踅目蛊现身,对方的身份昭然若揭。
阮鸣毓一来便是不拐弯直接冲着天仪帝,这就证明宿天门的目标一直是他的兄长,而不是他这个正牌的刹魂魔教教主。
这般迂回的做法……
他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阜徵和慕容桀,但是又和当时的情况有着微妙的不同。
但是不同在哪里,他暂时说不出来。
机关算尽了一天,饶是阜远舟有着强大的内力撑着,此时也感觉累了。
无他,心累罢了。
他坐到床边,替阜怀尧打理着他被弄乱的衣饰,对秦仪道:“你先去处理你手头的事情,等右使、李大兆和闻离回来了,再召集诸堂议事。”
今日整个武林都在他的操控下翻了天,不仅是他,整个刹魂魔教都忙得脚不点地,就连柳天晴也被有意无意地叫去接触了教中诸事。
秦仪也不多说,飞快退下了,他可不单单是个医者,更是刹魂魔教的左使。
花瓶的碎片有仆从轻手轻脚地飞快收拾完了,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房中只剩下二人,安安静静,偶尔能听到外面匆匆而过的脚步声。
夜阑珊,万物眠,魔教大院倒怕是一夜都没法睡的了。
暂时能够独自和兄长待会儿,阜远舟终于忍不住放下了连在苏日暮面前都撑着的硬气,抱着阜怀尧,和衣俯身枕在他耳侧。
只是一天而已,这个武林变了天,素剑门报了一半的仇,但是他和苏日暮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他们并没有多开心多快活的感觉。
没有多少人是天生喜欢杀戮阴谋的,就算问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中度过的天仪帝,问题都不会有不同的答案。
武林大会会场上的血腥、沙肖天等人的疯狂,人性的丑恶……不停地从脑海中浮现,最后定格在阜怀尧被烈火包围的画面上。
如果他晚到一步……
即使明白宿天门不可能这么轻易烧死天仪帝激怒他和宿天门同归于尽,但是那种心悸他还是一丝不能忘记。
而伪蛊王遇上了踅目蛊,结局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夏日炎炎,阜远舟却觉得心冷。
他半生自负高强,武功难逢敌手,智计高人一等,出得朝堂,入得江湖,即使宿天门步步紧逼,但是阜远舟十四年步步经营,舍得下生死做赌注,所做的谋划比阜怀尧苏日暮甚至是魔教众人想得更远,从来不曾设想过自己会有失败的一天。
但是此时此刻他便明白,纵使宿天门覆灭,但是阜怀尧有了任何差池,他便是满盘皆输。
阜远舟甚至有一种恼怒感,他明明已经说好不让他插手,他的皇兄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难道在阜怀尧眼里,他的担心,他的珍惜,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不被这位高高在上的玉衡天子放在眼里么?!
无论是之前的伪蛊王,还是如今的单独会见宿天门门主,阜怀尧都不曾和他商量过,他倾尽心力去保护这个人,这个人似乎并不真的放在心上。
这个人总是会用比起外人来最温和最纵容的态度对待他,但是转眼我行我素地去做他认为他该做的事情,就像当日以保护之名,让他离开京城。
这也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吧……明明彼此相爱,却无法接受对方爱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