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人身上的污秽之物,伸出自己的手一把扶起了这个犹如痴呆的怪物。
“王爷,咱们回府。”书生全然不理癫人的疯狂,似是要竭尽全力制止癫人不停抖动的身形。
可这怪物却又一次裹紧了身上的棉被,满口胡言乱语,对书生拳打脚踢:“你是谁?你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我要找娘!我要找娘!”
“王爷,您又不认识我了,我是三保啊!”书生眼见怪物不依不挠冲着小驴叫嚷,无奈之下只得指挥身后的军士上前合力制住了怪物蛮猛的袭击。
“娘——孩儿找的你好辛苦啊!”那怪物被军士带走之时口中仍自大喊大叫,直至这对人马转过街角瞧不见踪影之时,人们仍能听到自怪物口中发出的喊声。
书生称呼癫人为“王爷”,并且对癫人十分恭敬,书生的身后还跟着一支整齐有序的队伍。所以现在人们懂了,大家都知道了这癫人的真实身份。
北平只有一位王爷——燕王朱棣。
北平此时也早就有流言蜚语传遍了大街小巷,城里的百姓十有八九都已听说,曾经镇守一方疆土安抚大众体恤民情的燕王爷——他疯了!
他不止疯了,而且疯得非常彻底,疯得非常奇特,简直疯得举世震惊!
自燕王朱棣出现直到消失,江陵一直一语未发,此时他终于侧首在早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靳清冽耳边低声相询:“清清,刚刚的人好像对驴兄他……”
“小兄弟,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竟不知道刚刚那疯子就是咱们的燕王爷!”不等靳清冽答话,她与江陵身旁仍没被驱散的几人已七嘴八舌口沫横飞地议论了起来。
“原先我只是听说咱们燕王爷神智失了常,经常于城内狂奔痛吼,只是一直未曾见识,今日一见……这这这,这哪里是疯癫啊,这简直就不是人了啊!”一人咋着舌头一脸讶然。
“你听到的那都不算什么!”另一人已急急接过了话茬,“我听说的还要离谱!你们知道么,咱们王爷自从疯了以后,那可是做下了好几件惊天壮举啊!”
“惊天壮举?”江陵终于插了一句话,他似乎也对这疯人很感兴趣。
“快说说,快说说!”一干人等急促地催着那故意卖关子的人。
“来来来,我和你们说。”那人压低了声音,“据可靠消息说,咱们燕王爷前几天在大庭广众之下——”
话到此处,那人又停顿了下来,再次直直勾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
“你倒是快说啊!”已有两三人那是相当地不耐烦。
那人嘿嘿一笑以手捂嘴道:“据说,咱们燕王爷前几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吃——屎!”
“苍天啊!”
“大地啊!”
“亲娘啊!”
现在轮到自认为自己还正常的人们呼天喊地哭爹找娘,而江陵却扯了扯靳清冽的衣袖,与她二人悄悄退出了由几个闲人组成的非议阵。
……
不起眼的小客栈内,靳清冽点起了油灯推开了窗棂,窗外好不容易吹进了一丝微风,夜晚的北平城终于不似白日里的炎热难耐。
“小陵,今日还是没吃到你叫嚣了那么多天的烤全羊。”靳清冽有些惋惜地低声叹着气,引着江陵熟悉这小房间内简易的环境,“桌子在这里,椅子在这里,窗户在六步开外,对了,还有这里,这里有道门槛。”
“今日吃不到,就改日再去吃……”江陵似乎没有在认真地聆听靳清冽的感怀,而颇像是在用一句话敷衍了事。不仅如此,他好像也没有对靳清冽的提醒加以留意,足下竟在说话间被椅凳所绊。
“小陵,小心些!”靳清冽扶住了江陵摇晃的身躯,蹙起了眼眉,“你又在想什么?”
江陵的手却从靳清冽的手中滑了出来,而后摇了摇头自己摸索着坐下:“清清,这一日走了许多的路,你定是累了,快些回房间去休息吧。”
靳清冽扭过头来,却见江陵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于是更加执意不肯离去,也不顾江陵的阻拦,为他整理好了床铺又除去了他的长衫。
“清清,好了,这些事情我自己都能做。”江陵执拗不过,只好笑着坐在桌旁听着靳清冽在房间内来回奔走。
“嗯,是啊,你都能做,只是你笨手笨脚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靳清冽拍拍手,瞧着房间被自己归置一新,许多摆在正中的物事都被移至了不碍事的角落中,虽与江陵故意拌着嘴,但脸上却已不禁露出满意神色。
“看来我这个瞎子果然是被清清女侠嫌弃了。”江陵也佯装怏丧,幽幽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动荡的火光正在望着靳清冽一般。
“又在胡说八道,谁嫌弃你了!”靳清冽大功告成,笑意盈盈坐在了江陵的身旁,“小陵,你还记得极乐赌坊的那个小家伙么?前两天我竟然在梦中见到了他。”
少年清逸的脸在光火对面笑了起来:“你是说云儿?哈哈清清,我怎么觉得你……”
“我什么?”靳清冽的视线越过火苗欣赏着少年俊秀的轮廓。
“你呀,母爱泛滥了。”江陵打着哈欠站起了身,径自向卧榻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