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自己儿子的百天宴,可看到高士泽前来后,韦复盛便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不容易敬完了酒,他交代了自己夫人陪客后,立刻找借口离开了宴会,匆匆往西院走去。没走多远,韦复盛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少宗主脚步如此之快,是要去哪儿啊?”
韦复盛闻见一股异香,这味道和刚刚在宴会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回过头,原来是高士泽站在他身后,高士泽表情甚是得意,倒背着手朝他一步步走过来。
韦复盛在明月宗现任宗主手下担任重要职务,曾经为宗主继位出了不少力气,宗主这些年来一直很是器重,谁都看得出来将来下一任宗主之位必定传给韦复盛,因此派中人都叫他“少宗主”以示尊敬。然而近这一两年来,和他同级的高士泽在派中很是得宠,颇有分庭抗礼的势头,再加上宗主安排事务也多找他,韦复盛也只得暂避风头。
“原来是高兄弟。”韦复盛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个礼,“高兄弟不在前面喝酒,怎么到这后院来了?”
高士泽哈哈大笑起来:“想和少宗主单独说几句话,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
韦复盛略一沉吟道:“高兄弟有什么赐教之处就请直言吧。”
“少宗主近日喜事是一桩接着一桩,恐怕连宗主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么些日子没上山给宗主请安,是不是连给宗主请安都忘了?不过宗主对您可是惦记的很,让我特意来给您道个喜。”高士泽道。
韦复盛谦卑道:“这些天没上山请安,是我的不是,但是我绝对没有忘记宗主吩咐的任务,我对明月宗的忠心天地可鉴,还请高兄弟在宗主面前美言几句,请宗主再宽限些日子,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少宗主,你有时间等下去,宗主也没那么多时间了。你监视了何青这么多年,说什么何青一直在用经商掩盖自己寻找逃走的前任副宗主这件事,你又说跟着何青一定能有所收获现在别说那个女人了,还能找到那个女人带走的指环,但这些全都一点消息都没有。”高士泽语气陡然凌厉起来,“依我看,不如把那个何青抓起来拷打一番,看看到底内情如何,这样来的更快。”
韦复盛急切道:“高兄弟,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这么多年何青借着经商的理由天南海北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寻找,的确是没有找到那个女人。何青的消息范围比我们广,等他有了消息我们再渔翁得利,这才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莫不是你跟何青串通好了,一起欺瞒宗主吧,不然把你的家人抓起来审问审问,也好给宗主一个交代。”高士怀疑道。
“别动我家人。高兄弟,我们好歹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你怎么能怀疑我对宗主的忠心。”韦复盛激动起来,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宗主的意思。”高士泽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在韦复盛眼前晃了两晃道:“少宗主,你看这是什么?”
那瓶子如手掌般大小,细颈粗胆,通体黑色,瓶口一圈金边。
“黑釉瓶?这是……这是蛊毒。”韦复盛惊道。
“不错,这瓶是糠虫蛊。是派中最新培育的蛊毒。来之前我就把它下到你们家里人常用的那口水井里了。期限是一年,如果一年后你还向宗主汇报不出什么来。那就别怪兄弟对不住你了。”
韦复盛听完,只觉得急火攻心,胸口憋闷难忍。他知道,这糠虫蛊是明月宗特有的虫毒,那些蛆虫在药毒汤液中长大,以生人肉为食。如果到了期限没有解药,数条藏在体内早已身长几米的猩红的蛆虫就会咬破内脏从人体各个孔窍中钻出来,死状极其难看。
韦复盛想不到高士泽真的对自己家人下手,但他不知道高士泽这样做,到底有没有得到宗主授权,如今只得先咽下这口气,改日他亲自面见宗主再打探情况。韦复盛咬牙道:“好,既然是宗主的意思,那鄙人和家人合该领受。只是今天前来赴宴的宾客不该受这个罪,还请高兄弟发发善心,给他们解毒。”
高士泽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我们明月宗向来不殃及旁人。想必少宗主也闻到我身上携带的佛郎花香了,此香原产于南疆,可解糠虫之毒。”说完,高士泽头也不回地走向前去,径直出了院子。
韦复盛问道:“那我的毒也解了吗?”
高士泽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给你下毒有什么用,你的家人不是更要紧吗?”
韦复盛站在原地,两眼瞪的通红,恨不得当下便抓来高士泽生吞活剥了进肚。他越想越憋屈,忍不住抬手,一拳打在墙上,墙哗啦啦裂开一道口子,墙灰之中有不少碎渣,将韦复盛的手背割破了不少皮肤,鲜血顺着墙缝一滴滴流下来。
忽然院子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谁?”韦复盛尽力平静了语气问。
一个姑娘端着盘子从院墙后走了出来,待走近了几步后低头行礼道:“给韦少爷请安。”
韦复盛把双手背在身后,定睛一看,眼前这位姑娘肤色白皙,五官细巧,极有清丽淡雅之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想了又想,终于在脑海里闪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名字。
“你是书薇?”
“是。”书薇轻声答道,语气中颇有惊讶之意,“韦少爷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从前我们见过的,那时候你还小。这些年还好吗?”韦复盛关心道。
书薇仍旧低着头道:“承蒙韦少爷关怀,这几年还算顺当。”
这时,书薇看到韦复盛藏在身后还在流血的手,她抬头问道:“少爷,您是不是受伤了?”
韦复盛推脱道:“一点小伤,不碍事,一会儿洗洗就行。”
书薇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把手中的盘子放在地上,再次低头行礼道:“书薇僭越了,不知道能不能给少爷包一下伤口。”
韦复盛点了点头,书薇于是上前一步,给韦复盛仔细吹了吹伤口的灰尘,轻柔的用手绢包裹起来。韦复盛一看,在那方丝制手帕包扎下,出血果然少了很多。
“韦少爷,书薇还要去老夫人那里,就先告辞了。”书薇拾起盘子,后退两步恭敬道。
韦复盛想起自己要赶紧处理下毒之事,忙道:“你去吧。”说完,韦复盛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拐弯之前,他回头看了看也已经走远的书薇,又看了看她给自己包的伤口,那方绢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图案,是一朵并蒂而开的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