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三十六结义的结局,《张叔夜传》所载最详:“贼径趋海濒,劫巨舟十余,载卤获。于是募死士得千人, 设伏近城,而出轻兵踞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举火焚其 舟。贼闻之,皆无斗志。伏兵乘之,禽其副贼,江乃降。”
② 关于岳飞参与攻辽:
《金佗粹编》卷14《乞终制札子》中岳飞自叙:“国家平定燕云之初,臣方束发,从事军旅,誓期尽瘁,不知有家。”
《鄂王行实编年》亦载:“真定府路安抚使刘韐募敢战士备胡,先臣首应募。”
其时正是宋军二次攻辽之际,岳飞所在的“敢战士”怎能置身事外,便在燕京真正开始了他的铁血军途。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贰拾伍' 宣和门
“杀!杀……”燕京皇城的宣和门下,杀声连天,率先抵达的郭药师手下一千人马,当即展开强攻。
皇城位于燕京城西南角,设有四门,依契丹之俗,以东门宣和门为正门,亦只有此门才可以出入。因此,郭药师谋取燕京时先夺迎春门,只为迎春门和宣和门在一条直线的东西两端,距离最近。只要占了东面的迎春门,可直接向西攻打宣和门,如此一路打进宫去。
由于宋军是奇兵突袭,当然没法携带大型攻城器具,比如床弩、攻城车、抛石机之类,连仅有的十几架云梯,还是用从百姓家中搜来的竹梯拼凑的。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自古城池易守难攻,以少挡多,按墨子的论证,四千余人的守军即可抵挡十万之众的攻城,而且是围攻。
也就是说,单从兵力上对比,六千宋军对上守卫皇城的一千辽军,并不占优,最依仗的,不过是个“奇”字,而这个“奇”字,也随着天光大白而烟消云散。另外,自以为所占的“人和”,也被宋军自己的恶行所粉碎。
“等我号令!”小五这队是“敢战士”中最先到达的,他躲在一个民房的拐角后,探头张望,身后一个接一个排满队卒,个个面无表情,都是第一次参与攻城。
“岳队官,情况怎样?”王贵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提着朴刀,小心翼翼地挨到小五跟前,声音微颤。
前方几百步开外就是皇城,藏青色的城墙在太阳下显得森冷坚硬,城垛后是乌亮的兵器闪光和一面面招展的旗幡,也不知有多少守卒,一片寂静,大战间歇令人心悸的寂静!
方才攻击的郭药师所部已退缩回掩蔽处,只在皇城下的开阔地带留下百十具人尸、马尸,每具尸体上都插满长箭,而身上的盔甲、手中的盾牌,都被贯穿。这么远的距离,弓手是射不到的,即便射到也射不穿,除了……
“弃盾!”小五说着扔掉自己的盾牌,转头看看有些莫名其妙的队卒,补充道,“辽人有强弩,盾牌无用,反成累赘。”
弩,弓之雄者也!以机括发射,无论力度和射距都远大于弓,但不如弓使用灵活。单兵之弩最早为擘张,后发展为蹶张和腰张。宋人发明的神臂弓为单兵弩之极致,以蹶张即足踏开弦,射三百四十余步,可入榆木半身。
而多弩联合一体的床弩则为弩之霸王,从两弓至四弓、小型至巨型不等,威力极大。同是宋人发明的三弓子母弩,一次可发十二枝巨箭,据说能射千步,仅开弦就需百人绞索之力,用以攻城,中处墙倒城摧,势不可挡,可谓王中之王。
那神臂弓和三弓子母弩,小五只在《武经总要》上看过,并未亲眼所见,现在自不能寄望于书,画饼充饥。其实这两样兵器,不止小五没见过,就是官军上下也无几人见过。
原来宋军号称武备极细,也确实有一批能人发明了不少顶尖兵器,但往往打造出样件来,让朝廷过目之后,便将样件连同图纸,深锁库房,一则训练烦琐,习惯偷懒的禁军将兵不愿吃苦,二则却是怕被敌国偷学了去,反过来对付自家,最终在库房烂成了废铁废纸,徒教后人望名兴叹。
“这些辽狗还真能死撑!让我先带几个兄弟探探!”不知厉害的张宪跃跃欲试,嘴里不知何时咬着一根草,自此成为他每上战场的习惯。
“且慢!郭药师所部比我等熟悉地势,他动我再动!”小五虽然年纪尚轻,但性格本来沉稳,再加上两年江湖转战的历练,早过了轻举妄动的阶段。
只见郭药师的手下开始了第二波进攻,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八、九驾平头大车,在宽大的车体上盖满了一层层厚厚的棉被,每车下藏着五、六个士卒,半躬半蹲,推着两根驾木倾斜前行。
“嗖、嗖、嗖……”皇城上辽军又是弩箭齐发,却无法穿透棉被大车了。
“好计策!”小五不由赞一声,转头对王贵嘱咐几句。王贵点点头,带上十几个队卒向后退去。
此时,担任先锋的“敢战士”各队,方陆陆续续抵达,一见辽军弩箭势急,也均采取掩蔽观望之态。
小五目光炯炯,注视着郭药师手下的动作,在这瞬间生死的沙场上,多学一点,就是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那些士卒推着棉被大车稳步向前,一一拣起先前丢下的云梯,愈来愈近城墙,逐渐进入床弩射程的内死角,能够威胁他们的,只有辽军弓手了。
最后,大车停在皇城脚下,毕竟只有数十人,无法展开攻城,而是形成一个个小据点,以弓对射,压制辽军的弓弩手。
眼看辽军的箭雨变稀,郭药师所部一声喊,策马狂奔,向皇城冲去,呼啦过去了五、六百人,快到墙根处便翻身下马,一部分加入弓射压制,另一部份则抬起云梯向城墙架去。由于没有携带冲撞城门的撞槌,只剩下攀墙强攻一途。
“岳队官,我们攻不攻?”张宪见两侧的“敢战士”小队纷纷自掩蔽处冲出,忙提醒小五。
“唔……”小五见王贵他们还没回来,略略犹豫,但战机稍纵即逝,怎能错过,当下一挥手,“进攻!”
须臾,攻到皇城脚下的宋军已近两千,但云梯只有那十几架,兵多梯少,大部分便站在城下边呐喊边仰射,一波波箭雨如泼水般倒浇上去。如此一来,辽军弓手完全被压制,只能抽冷放箭,形不成面状杀伤。
稍后赶到的小五这队连云梯的边都摸不到,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却不像其余小队那样放任队卒发箭覆射,而是将张莽荡、赵胡子等几个善射者集中到自己身边,专挑敢于露头的辽军点射,其余队卒携带的箭矢则作为后备。
短兵相接的时刻到了,每架云梯的下面有两个士卒扶住梯脚,鱼贯登梯者一手挎盾,一手横刀,手脚并用,攀梯直上。
小五看着同袍像蜈蚣的千足一样地爬向三丈高的城头,除了乱飞的冷箭,却没有见到意料中的滚石和檑木打下,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说时迟、那时快,便见城垛上突然伸出一根根长竿,竿头的横刃大得吓人,顺着云梯就向下推,无比残忍的一幕出现了,云梯上的宋军仿佛被镰刀收割一样地切去手脚,一个个失去依附的身子连同无数的断手断脚自空中摔落,惨叫一片……
紧接着城头鼓声大作,落下无数滚石、檑木,将城下掩护的宋军砸乱阵脚。辽军弓手借此机会,一排排俯射下来,被反制的宋军只有举盾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