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赵禹宸面上的怒意瞬间收了起来,只换成了逗弄孩子般的笑意:“原来是宝乐。”
当初先帝子嗣艰难,继位多年却都后继无人,因此赵禹宸的虽然生母位分卑微,但传出孕信之后,却也得了满宫重视,立即便升了位分,搬至坤和宫养胎生养,之后果然一举得男,只是他生母却出血不止,没能活下,他便顺理成章,被记进中宫方皇后膝下。
当时连先帝自个都以为自个再无旁的子孙缘分,便只将他这唯一的长子封为太子,带在身边,自小细心教导,不曾想,就在他六岁之时,中宫方皇后却是一朝有孕,传出了天大的喜讯。
再之后,十月怀胎,便诞下了宫中唯一的公主宝乐。
宝乐公主比赵禹宸小了七年,因是女儿,父皇母后也并不像对待他一般诸多要求,一言一行便必须需沉稳小心,行止有度。
宝乐一个十岁出头的稚嫩少女,又是被众人娇宠长大的小公主,这会儿见了皇兄,也不行礼,只几步奔到了赵禹宸的怀中,握紧了小拳头,神态满是说不出的娇痴:“谁敢惹皇兄生气,宝乐替皇兄教训他!”
宝乐天真烂漫,最爱撒娇耍痴,加之又是母后亲生的唯一皇妹,赵禹宸待她也是素来宠爱有加,此刻闻言,只弯腰抱起她进了殿:“今日怎么有空来看皇兄?”
“母后说,皇兄昨日病了,宝乐给皇兄送好吃的来,好叫皇兄早日康复。”
赵禹宸心下一暖,一时间便觉也唯有宝乐这般稚子才是当真是一派纯粹,再不像旁人心口不一。
说话间,殿内也行出一位素装妇人,眼角微微带了细纹,但头戴凤冠,步履庄重,正是赵禹宸的母后,方太后无疑。
“儿臣给母后请安。”赵禹宸见状放下妹妹,单膝点地,规规矩矩行了小礼。
昨夜方太后离去之后,赵禹宸也已想了清楚,太后娘娘本就是他嫡母,又亲手养他成人,多年来含辛茹苦,未有一刻懈怠,不管怎么说,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做不得假,便是母后心内介意他并非亲生,他也只做足了身为人子的本份,晨昏定省,尽心尽孝,只求无愧于心便也罢了,因着这般缘故,赵禹宸这一礼行的结结实实,反而比寻常更添了十二分的规矩。
方太后阻拦不及,只连忙上前扶了起来:“你这孩子,怎的与母后也这般客气?”
“礼不可废。”想开之后,赵禹宸面色温和,他自觉身为人子,窥探长辈心思实在是失礼之举,只是他这读心之术却也不受自个控制,这会儿便主动牵了宝乐,一并往殿内行去。
进殿落座,方太后便面带关怀,叫人送上了她早已备好的药膳,赵禹宸也不推辞,道谢之后,便坐在书案之后接了瓷蛊,一面慢慢用着,一面听母后提起了明日的龙抬头:“因着先帝,宫里也安静了许久,眼看着出孝在即,不如宣了几个宗亲,咱们办个家宴,也算热闹热闹。”
“母后说的是,若是有意,吩咐下头张罗就是。”
这等小事,赵禹宸闻言立即点头,书案后只一张檀木大圈椅,他有意坐到了案后,太后娘娘与宝乐便只能坐到了略远一些的窗下暖榻上,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反正赵禹宸是并未听到什么不愿听的动静来,倒叫他很是满意。
不过宝乐终究年岁小,只在太后怀里安静了片刻,便不知看到什么,闲不住的又下了地,伴着发间银铃的清脆声响,很是欢快的行到了他的案前,指着一角道:“这个龟真好看!”
宝乐所指的,是一方墨玉的玄武镇纸,那玄武昂首甩尾,龟壳黝黑,四肢与头尾却又是醇厚的米白,雕的惟妙惟肖,活灵活现,莫说一个半大孩子,当初赵禹宸一眼见了,也觉着颇有野趣,特意摆在案头,多年未换过。
果然,宝乐摸了摸触手温润的龟壳,便仰着头对他眨起了眼睛:“龟龟好看,皇兄送给宝乐好不好?”
【我要我要我要!】
听着小姑娘这迫不及待的心声,赵禹宸忍不住一笑,正待开口,榻上的方太后便不知何时行了过来,伸手拉回了宝乐的手心:“宝乐听话,不能和陛下要东西,母后回去给你找更好看的。”
这个岁数的孩子,若是瞧上了什么,哪里是会轻易就听话放弃的?宝乐撅了嘴巴,尤在坚持:“我不想要别的。”方太后又劝几句,宝乐非但未听,反而越发委屈了一般,闷闷不乐道:“我就是想要!母后都不疼我,只疼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