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务府已将此次采选的名册名册送了来,请娘娘过目。”
昭阳宫正殿内,才被分来当差没多久的五品女官张尚宫规规矩矩的在苏明珠面前行了一礼,说罢,一旁便有一个身着七品女官服饰,面上还带着稚气的包子脸女孩捧着一碟子名册低头上前,呈到了苏明珠的手上。
苏明珠伸手接过了,面上带着十分的客气:“张尚宫请坐,张掌籍也坐吧。”
这一对儿女官,便是宫务府给苏明珠这儿,在刚考进来的女官里选出的佼佼者,一长一小,都姓张,原是一家出来的一对儿姑侄。
说起来,这大些的张尚宫原本还是外头正经的六品诰命夫人,夫君早逝之后,在夫家孝敬婆媳,教导小辈,安安分分的寡居了十几年,也是极受夫家尊敬。
原本以为她这辈子就会这般安安稳稳的过去,不曾想她开春时听闻了宫中要招女官之事后,却是不知为何,不顾阻拦,只一意孤行的要来考这女官,她自己考不够,还带了娘家里生母早葬的小侄女一并来。
为了这事,很是与家中起了一些争执,好在她们姑侄二人的确是胸怀才学,诗书礼仪算术都是无一不通,在参考的众人里几乎是一枝独秀,又因着其出身大家,便破格被封了正五品的总领尚宫,连她一起带来的小侄女,虽才年方十二,却也因着通读诗书领了七品的掌籍之职,只是因着年纪太小,恐担不得什么事,便还叫跟着张尚宫慢慢带着,这次也一并送到了苏明珠宫里来。
苏明珠知道了这两位女官的来历之后,心下便对着这位张尚宫一直存着几分敬佩,素日言行里也是格外的客气。
张尚宫是一位年过四十,面目温和且恭谨的妇人,闻言恭敬的谢了,在绣墩上低着头坐了,小小年纪的张掌籍却没敢坐,谦让了之后便只是在姑姑身后规矩立着。
如今各地采选的秀女都已到了京中,按着规矩,先由宫务府里的内监女官们挑出几十个来,才能再往主子们的眼前送,这一回赵禹宸下旨让比寻常都精简些,定了十二之数,那便需挑的越发精细。
但宫务府这边怎么挑,其实很大一部分也都是瞧着上头主子们的意思的,若是单单为着陛下,那自然是单凭着姿容相貌,越是出挑绝色便越是能被挑出来,但若掌管着这事的乃是后宫里的主子,宫务府的人精子们便会提前给讨个章程。
毕竟是给后宫里添人,有的主子心小,不许要那等太漂亮好看的,亦或者有的主子是某一地的,会些特有的才艺傍身,为着前途,便不想要下头选跟自己路子手段一样的,又或者怕着不好拿捏,只叫选那等性子听话驯服,这其中都是讲究。
这一次,陛下摆明了要给昭阳宫脸面,下旨采选事宜由着贵妃娘娘一手操办,连寿康宫太后都几乎插不进手去,下头的人岂有不知道的?打一开头,便忙不迭的送了名册过来,将此次格外出挑的十二个都详尽的写在了前头,询问苏明珠的意思,若是不妨便打算就这么定了,若是她不许,那么打从宫务府这儿,便自会寻了各色由头筛出去,再填旁的上来。
苏明珠明白了这其中的九九之后,也是不禁暗自赞叹了一会儿,苏明珠接过名册之后,大略的瞧了瞧,宫务府里暂定的十二个人的姓名籍贯出身皆都清晰明了的写在前头,只是采选的良家子罢了,这儿都没什么好瞧,最要紧的,是这每人后头的小字,都细细的写出了各自的出挑之处,如贵妃一向走明艳大方路子的人没敢挑,剩下有娇媚的,有柔弱的,有声若黄鹂的,有纤腰盈盈的,甚至连浑身肤如凝脂,格外滑腻的都赫然在列。
不愧是皇帝啊……
这一个个的介绍,只看的苏明珠忍不住的啧啧称奇,差点都忍不住的这会儿就都叫过来见见世面,好容易按捺住了,便合了名册,抬头与张尚宫开口道:“本宫这儿都是些年轻人,也没个有眼力的,还是得劳烦尚宫替本宫走一趟,看看这几位秀女。”
张尚宫起身,低头应了一句:“原便是分内之事,不敢称劳烦。”
苏明珠坐起身,便叮嘱道:“旁的且罢了,只是劳尚宫留神瞧瞧,只捡那性子纯净的为上,若是心思深沉,表里不一的,旁的便是再万里挑一,也叫宫务府里退回去罢了。”
张尚宫恭敬应是,瞧着苏明珠只这一个要求,想了想,便又带着几分婉转问道:“若是遇上那容色着实出挑,性子也好的?”
苏明珠闻言一笑:“那便选进来。”说着顿了顿,她垂了眼眸将这名册放到了一边,便又淡淡的接了一句:
“陛下乃是帝王,这些原就都是他该得的。”
可不是么,对于这大焘的帝王来说,后宫美人,某种程度上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钟鸣鼎食的排场,天下间最珍惜尊重的吃食用物一般,属于其该得的享乐,本质上都并无什么不同。
张尚宫闻言便赞了一句:“娘娘着实贤德,也难怪陛下信重。”
苏明珠听着这“贤德”二字,心下不期然想到了她刚进宫时,曾经信誓旦旦与赵禹宸说过类似“陛下休想叫我作个贤妃”的话,不禁便又是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