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虽说心疼女儿,但她却也不是一点事没有,可以一直整日整日的消磨在抱月峰的。
虽说是苏家人口不多,府头的事情少了些,但堂堂太尉府,单与外头的人情往来也要耗去不少精力,更莫提还有弟弟苏明朗与张家的婚事,也是耽搁不得的事。
因着这个,苏夫人在屋里略坐了一个时辰之后,看着苏明珠将她带来的松鼠鳜鱼细细的都吃了,便也站起了身,临走时,想到了什么,又出去将系在马背包袱上的一方小木匣里拿了回来,交给了她说道:“差点就忘了,这是娘昨个从家里找出来的老参,我瞧着东边,惠安师太像是越发不好了,你一会儿给送过去,叫她每日切一点下来,熬在粥里,补补身子,就在对面住着,远亲不如近邻,也合该照应照应。”
后山的抱月峰上,能住人的屋舍不多,苏明珠所住的这一处小院清静,却又不是十分的偏僻,小小巧巧的,却是五脏俱全,收拾的也平整利索,进门之后,正房里供着菩萨,算是佛堂,东西两面是两间厢房,苏明珠来了之后,住进了西边,朝向更好的东边,便是苏夫人所说的惠安师太,带了一个姓莫的婆子一块住着。
惠安师太,如今应该也有将近知天命的岁数,说起来其实也是大家出身,从前是在先帝宫中被封过德妃的,只不过早在先帝在时,就不知为了失了宠,便贬到了这皇觉庵中来,只是苏明珠来的时候不太好,刚到了这后山,便听闻师太已病的十分厉害了,那伺候的婆子整日的在院子里熬着些苦汁儿似的汤药,一日三四回,比吃饭都来的勤快些。
但饶是如此,病情也仍旧的一日甚过一日,甚至连起身都不能,据苏夫人听闻,似乎请了大夫来,都说是只怕是不能好的了。
听母亲提起这个,苏明珠也颇有几分叹息的点了应了,将人参接过之后,先将母亲送了出去,回来之后,便也不耽搁的拿着装参的木匣子又出了门去。
她所住的西厢房,正屋一出去,便是一条窄窄的小道,左右两边一面种了些菜蔬,一面则搭着葫芦腾的架子,都是些长了十几年的老藤,长在这山里,不同于宫中的规规矩矩,便仿佛都带了几分野气一般。
昨夜里才刚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算大,只将葱葱郁郁的绿叶子都洗涮了一遍似的,水水嫩嫩,大的如蕉叶一般,层叠的绿叶下头,则开满了一架子碎碎白白的小花,全都是喝饱了雨水的,在山风里摇头晃脑,叫人一见就瞧着喜欢。
另一面的菜地里也是一般,都收拾的齐齐整整的,长得水灵灵的,一根杂草也无。
听说这些东西也都是对面的惠安师太十几年来,一点点收拾出来的成果,只可惜,因着对方病的实在是厉害,苏明珠来了这一个月,也只在门口问过几回,说了几句话,对这邻居都没能真正见过。
这次也是一般,苏明珠进了门之后,便听着了床上传来一阵阵,细细碎碎的咳嗽声,但惠安师太却也并没有叫她进去的意思,仍旧是隔着床帐子,十分客气的谢过了她送来的参,说了些山中简薄,也实在没什么能还礼的,外头的种这些鹦鹉菜正是时候,还有些旁的,陆陆续续,总是不缺的,要不嫌弃,日后她们也尽可随意吃用。
她们住在后山,每月的吃食油盐,都有皇觉庵里派人按月送来叫她们自个做,只不过都是些好保存的粮食,只是填饱肚子罢了,若要新鲜可口,却是决计没有的,师太能这般友善,对她来说,也算是给了许多方便的。
苏明珠闻言,也好好谢过了,也很是识趣的道她们几个不通农桑,日后这菜地的活计,也劳两位师太多教教,她们年纪,一处住着合该多搭把手之类。
惠安师太咳嗽着应了,紧跟着便立即毫不耽搁的开口送了客,丁点没有与她闲谈的心思。
苏明珠见状,便也罢了,告了别之后正要走,门外便忽的穿了惠安师太身边那莫婆子的声音:“师太!太后派了人,来看您了!”
太后?苏明珠的脚步一顿,想了想之后,倒也还算明白,这惠安师太乃是当初先帝时候的德妃,和太后自然是认识的,若是关系还算是熟识,听闻了师太病的这般厉害,派人来瞧瞧送些东西,也算是常事。
只是不知是谁,寿康宫里有头有脸的几个宫女内监,她都是认得的,不知道是不是熟人。
苏明珠一面想着,一面便也几步出了屋门,一掀竹帘子,便正好与门外之人撞了个正着。
一见之下,苏明珠诧异之余,便也不禁笑了,叫了一声:“方姑娘?”
不错,来人正是曾经见过的方蕙心。
方蕙心瞧见一身缁衣的苏明珠之后,像是没认出一般也是愣了一瞬,接着才也笑了起来,声音温温婉婉的:“竟是贵……河清法师,当真是巧了,我还正想着给惠安师太送过了东西之后,再去看您呢。”
“都这时候了,你还与我客气什么!”苏明珠洒然一笑,退了一步,示意她先忙太后的差事。
方蕙心仍旧有理的点头应了,这才上前,也行到了床帐前,问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