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秋谢过之后,转身就要离去,钱无病陡然好像想起来一事:“等等!”
王知秋回过头来,躬身等待这钱无病的吩咐。
“我听黄百户说,好像你的父亲,受了某事的牵连,眼下还在咱们衙门里羁押着,你这为人子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受苦,不四处奔走,似乎有违孝道啊!”
“回大人的话,家父、家父其实也没受什么苦,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已经给了家父不少方便了,至于家父的官司,自有有司衙门审断,属下不敢乱了朝廷法度!”
“哦,这样啊,没事了,你出去吧!”
送走了王知秋,钱无病沉吟起来,既然要用人,这示恩是最简单不过的手段了,眼下这王知秋既然能用,如果能将他父亲从大牢里弄出来,这比直接赏给他几十百来两银子还有用。所谓恩威,先有恩再有威,何愁手下人不忠心!
钱无病虽然是镇抚司的镇抚,但是,这诏狱也不是他家开的,要让王知秋的父亲脱身,他也还得老老实实按着规矩来,至少,他得弄清楚王知秋的父亲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这事情有多大,值不值得他为此谋划。
事情太小,显不出这恩情的深重,太大,钱无病也要考虑一下成本问题,毕竟,这王知秋不过是一个书吏而已,让他拼着自己的身家富贵为这小书吏的事情奔走,他是不会干的,这回报和付出不成比例的事情,谁都不会干。
不过,他的父亲不比那些关押着的朝廷钦犯们,朝廷钦犯虽然关押在诏狱,但是钱无病只有看管的权利,可没有处置的权利,要处置,那得拿钦命来,尽管他估计自己如果为不大的事情,求求皇帝,皇帝十有**不会驳自己的那点小面子,但是,他吃饱了撑着,将自己的人情用在这里。
所以,如果王知秋的父亲是钦犯,那钱无病想也不会朝这方面想了,有这闲工夫和能力弄一个钦犯出狱,他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把杨一清弄出去呢,那可是眼下诏狱里头最牛逼的一个,一旦将来刘瑾一倒,那自己的这个人情,可就卖的大了。可惜,连当朝首辅、内阁大学士都不过是隔三差五来看看他这位同窗,他不认为自己比那位李大学生更有本事。
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如果王知秋办事一丝不苟的话,这名册里应该也有他父亲的名字。果然,几乎是没花身功夫,钱无病不出意料的在关押的原锦衣卫的人犯中,找到了王知秋的父亲的名字王守穷,在这个名字下,王知秋三字,赫然出现在亲属一栏里。
就是他了!钱无病仔细的看了起来,上面王守穷入狱的原因,写的清清楚楚。王知秋没在自己父亲的事情上多花几分笔墨,但是,同样也不会遗漏什么,这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已经将钱无病要知道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了。
等到钱无病看完,他不禁笑了起来。多大点事情,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吧!这人也真够倒霉的,这要是上头有人,随便哪一个人说句话,这事情就过去了,他简直是被遗忘在诏狱里的倒霉蛋,不过是受人牵累,主犯都已经不知所踪呢,他还在这里捱着,这是该有多倒霉才吃了这么久的苦头。
这事情在王知秋看起来,也许是天大的事情,不过,钱无病却不认为这的多大的事情,就算是走流程,有自己开口,重新理清楚这件事情,简直是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甚至不需要经过北镇抚司。这拿办枉法的锦衣卫内部的人员,本来就是南镇抚司的职责,唯一需要知会北镇抚司的,就是这王守穷出狱之后,能不能重新得到北镇抚司的差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北镇抚司只怕是不会用了。
“来人,将北镇抚司王守穷的卷宗给我调来!”钱无病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如今钱大人,也要亲自在衙办事了。
卷宗来的很快,对着王知秋的名册比了比,钱无病确认王知秋的名册里的叙述还算公允,大笔一挥,这王守穷理论上,现在已经就是自由身了。
“老王头,起来!”黄百户一脚踢在大牢那粗粗的牢门杆子上,大声朝着里头蒙头大睡的王守穷喊道,这些日子,因为王知秋的缘故,王守穷的日子不知道比以前好过了多少,看他扭头过来的红润脸色,比起半月前王知秋来看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怎么了,黄头儿!”懒洋洋的做了起来:“就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哗啦啦的锁链声,他看着打开牢门的黄百户,脸上不无疑惑,不断的有犯人进来他是知道的,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大案子了,但是这牢房多的是,不用非得要自己换一间吧。
“走了!”
“去哪里?”王守穷下意识的问道。
“出去啊,你以为是哪里啊,咱们,我这里住习惯了,不想走了?”
“你是说,我没事了?”他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我可以出去了?”
“是啊是啊!你老小子命好呢,有个好儿子,也不知道你儿子怎说动了镇抚大人,镇抚大人亲自过问你的事情,眼下你的案子算了结了,回家和儿子团聚去吧!”黄百户撇撇嘴,这一瞬间,他还真有些羡慕了,当然,不是羡慕王守穷,而是羡慕王知秋,那小子跟了大人才几天,大人就这么照顾,看来,以后和这小子也要搞好关系些,这些拿笔杆子的家伙,比他们这些拿刀把子的家伙,厉害多了。
第167章 秋后得算算账
在南镇抚司折腾了一上午,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钱无病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为今天什么这么火爆的原因,而这个时候,天子整饬东厂的消息,几乎是京城里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都清楚了。这也看得出来,钱无病在京师的根基有多浅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他也猜测,这事情是不是和自己有点关系,这早不整饬,迟不整饬,皇帝帮自己和东厂干了一架后,立马就对东厂不留情面犁庭扫穴,这个时间,很是诡异啊!
可惜的是,他连打听的人都没有,唯一有可能知道这事情的秘闻而且还和自己有一点交情的,大概只有张永了,不过听说这到处抓捕东厂的番子的人手中,除了锦衣卫的人手,还有御马监的人,钱无病估计,这一位大概有些忙,他还是不要打搅了。
当然,最根本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张永在哪里,他每次见到张永,张永似乎都是在皇帝的身边跟着的,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住在宫里或者豹房才是,但是,这他又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好像应该在宫外也有宅子,也许,兵营里也有,谁知道呢!
钱无病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反正他觉得这事情,应该是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
还是老规矩,在衙门里假模假样的呆了半天,他确定即使自己不在,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属下各司其职对于今天的事情的处理,他施施然带着自己的护卫们闪人了。临出衙门的时候,他看到王知秋和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的中年人抱头唏嘘,他嘴角微微翘了翘,带着一丝笑意的走了出去。
“去西城千户所!”他想了想,对着身边的雁七和慕四娘说道。
沿路的风景,与往常并无二致,依旧是熙熙攘攘,依旧是歌舞升平,不过,钱无病总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快走到千户所的时候,他才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
往日街上,就算是再热闹,人群之中,东厂的番子们那高高的黑色尖帽,总是少不了的,这简直都成了京师的一道风景线了,别说百姓们,就连钱无病都已经习惯眼帘当中看到这些黑色帽子和这黑色帽子下面的番子了,好吧,不是吐糟,咱们的钱大人大人才几天,他不是大人的日子可长着呢,净看见这些黑帽子肆虐了。
但是,今日里,这些习以为常的黑色尖帽,居然一个都不见了。钱无病笑了一下,也是,这戴这黑色尖帽的家伙,好多都在自己衙门里关着呢,这剩下的,估摸着眼下也没有那个心思出来得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