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期来临的前一个月,阮柔再次研制出了一种熏香,与前次不同,这次调制的是印篆香,以香粉填入文字形的木质香印模具,以盘式炉焚烧,又称为印香,多用与佛前供香或诵经。
印香为和香,香方多种多样,她如今配的这种格外复杂,以沉香、檀香为主,生结香、藿香叶、甘松、香附、麻黄、甘草等十几种香料研磨成细末后混合,封存。
用时,于帷幔中焚香,香气悠扬,制成篆香,同样味道不俗,最终取名为百篆香。
只是可惜的是,百篆香保存不易,且时间上赶制已经来不及,故而海贸用的还是先前霍老爷买来的香方。
但即使这样,对春林香斋带来的改变还是十分巨大的。
如今的春林香斋早已不是半年前籍籍无名的香料铺子,相反,在整个大夏朝,都有了一席之地。
陈问舟也水涨船高,成为青州府炙手可热的年轻俊杰,往常看不上的人家,此时纷纷递来橄榄枝,只是陈夫人依着儿子,一个都没应,一来是想着寻一个儿子喜欢的,一来,她总觉得如今的一切就跟做梦似的,恍恍惚惚不太真切。
他们如今住的宅子,也是原先陈家名下的,同样位于东街这边,跟阮家相距不远,约莫就三四条街的距离。
因着两个孩子在一起共事,如今陈夫人也和阮家有些来往,兼之侄女说的一些,她基本了解了阮家的情况。
其实说难听点,就是靠着女儿发家的,当然,阮家比其他人家有一点好的,就是家里人愿意上进,如今父子俩听说也和人经营着一家小木材铺,不至于全然靠着女儿一人,更没有一朝富贵昏了头。
这样的人家,与陈家的差距悬殊,陈夫人心里自有杆秤。
可以说,若非儿子是老一被分家出来,恰巧又有缘,她跟阮家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但又有一句俗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说给阮家几十年时间,便是如今的阮家,在整个青州府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假以时日,不定还能把陈家给压下去。
儿子如今依仗着人家,她自然也得客气几分。
然而,就婚事而言,她是不喜欢有这么个儿媳的,偏儿子眼看着过了一十,依旧不娶妻、甚至没见对任何一个女子亲近些,叫她万分着急。
这股子心情无法排解,甚至跟娘家亲人也无法言说,因为,娘家嫂子前阵子过来寒暄,还提到将一个侄女许过来,甚至没说嫁,意思就是或娶、或纳都可以。
能帮扶娘家的事,她自然一话不说,可用儿子的婚事,她还没那么大方,纳妾又未免低看了娘家,遂委婉拒了。
后来,还是曹娘子上门,她这才有了说话的人。
曹娘子全名曹金,是曹家下一代中最大的孩子,金乍听起来俗,可小时候有这么个小名,足以见家人对其疼爱。
陈夫人是看着这个侄女长大的,本就多了几分偏疼,且后来,侄女与她经历颇有相似之处,就更多了几分同病相怜,待她搬家出来往来方便,姑侄女的感情日益深厚,宛若亲母女,说起私房话来,比陈问舟这个儿子还要亲密几分。
此刻,陈夫人就央着侄女给儿子寻摸合适的人家。
“金儿,前头你一伯母来了,我给拒了,这事你知道的吧?”
曹金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却不是对着姑母,而是所谓的一伯母。
“知道的,其实之前,我和爹娘就劝过他们,可一伯母为着小堂妹,还是来了。”当着姑母的面,她没把话说的太难听。
“她哪是为了你堂妹。”陈母哼哼,反正她要有个闺女,是无论如何不愿意舍了给人做妾的。
曹娘子没搭话,只讪讪笑着,半晌方道;“姑母,您喊我来可是有事。”
陈夫人边说边仔细觑她的神色,“我是想问问你,手头可有正适龄的姑娘,问舟这年纪也不小了,赶紧娶妻我也省点心。”
曹娘子哪里敢插手这个表弟的婚事,“问舟自己是个有主意的。”
“我看就是太有主意,不然我早就抱上孙子了。”
“姑母您这说的哪里话,问舟要没有主意,能把生意做这么大。”
这一顿马屁正正拍陈夫人心坎上了,陈家如何、曹家如何,那都隔了一层,只有儿子好,才是真的好。
想到儿子短短两年间做出的这番成就,陈夫人就暗自得意,如今陈父时不时喊他们回去,回回把儿子夸得跟朵花似的,她瞧一次乐呵一次,还不是因着儿子有出息。
“生意做的好自然是好,可婚事也要抓紧啊。”陈夫人想着想着就偏回了原题,叫曹娘子一个头两个大。
“您给相看的那些姑娘,问舟就一个没瞧?”
“一个没瞧上。”陈夫人生气道,“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天仙。”
曹娘子忍不住偷笑,“表弟这么优秀,肯定得配一个同样优秀的,您啊,就放宽心。”
“我哪里宽得了心。”陈夫人愁眉苦脸,见左右无人,贼兮兮凑到侄女跟前,贴耳道:“金儿,你就老实告诉我,问舟,他跟那位阮姑娘到底有没有什么?”
曹娘子顿时后悔今天过来,早知道就该托辞不来的,现在好了,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其实按她的观察,年轻男女在同一个屋檐下,男的俊、女的俏,彼此互有好感也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点在于,慧娘是一个和离过的姑娘,这在寻常人眼中,无疑就此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