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让她坐下,“祖母,祖父怎么样了?”
沈老太太连连摆手,“无妨,你祖父倒是想来呢,起不来身,早上叽哩哇啦说了一堆,还生气,用手砸床。个死老头子,我让他砸狠点。”
沈珍珠笑,“祖母,刘守德不是每天过去,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他。”
沈老太太心里有谱,“我晓得,哪能都指望那孩子,还有文岳呢。晌午刘守德给你爹翻身,下午是文岳,晚上你三叔家里去一个,正好你们三家轮着来。”
沈老太太这安排倒公平,不过潘氏总是计较二房只派个奴才过去。沈老太太知道二儿子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工夫,她告诉潘氏,若是潘氏买个人来,她也不使唤沈文岳。
老宅家里的琐事,沈老太太并不曾往外说。
在西厢房逗留了一阵子,郭怀旭扶着沈老太太去了正房。屋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连沐老太爷今日都在。
沈复年先开口,“岳父,吴叔,二叔,娘,当日因着子嗣原因,我招了旭哥儿做女婿。说实话,这孩子初初到我家里来时,我心里又高兴又心痛。高兴的是这孩子仁义,为了珍珠愿意做赘婿。心痛的是世人利嘴如刀,这么好的孩子却被他们背地里嘲笑是个赘婿。”
郭怀旭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插一个字。
沈复年继续道,“原来平远镇人人谣传,说旭哥儿不是郭亲家亲生,为此郭嫂子还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如今真像大白,郭亲家受郭大人所托,养育旭哥儿十七年。旭哥儿,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养恩与生恩一样大,就算你还了宗,养父这边你也不能丢弃。”
郭怀旭点头,“爹放心。”
沈复年继续道,“郭大人二十岁就中了探花郎,郭夫人出身侯门,夫妻两个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却含冤而死,如今陛下圣明,给他们平冤昭雪。旭哥儿是郭大人和郭夫人仅存的儿子,他有责任给父母兄长立坟,让父母兄长世代享受供奉。吴里长,旭哥儿已无近亲,他在平原镇长大,将来世代都要留在这里,我预备找一处风水好的地方,作为郭家将来的坟山,还请吴里长行个方便。”
吴里长点头,“这个好说,郭大人这等人才能安葬在我们平远镇,是我等的荣幸。我平远镇这几百年来,还从来没出过探花郎呢。”
沈复年拱手,“多谢吴里长。”
他又对沈二太爷和沈老太太道,“二伯,娘,旭哥儿现在大小是个官,往后免不了出门应酬,我不想让人家提起他就说是沈家的赘婿。如今我孙儿也有了,想让旭哥儿还宗,两厢便利,不知二伯与娘怎么想的。”
沈二太爷磕了磕烟斗,“还宗之事也不是没有,不过大多是在岳父母……”
剩下的话沈二太爷没说,沈复年夫妻还年轻着呢。
他看向沐老太爷,“不知道沐老先生怎么想的?”
沐老太爷摸了摸胡子,“不瞒诸位,旭哥儿的亲姨母将来是我孙媳妇,我既是娘家人也是婆家人,不好偏着哪一个。不过我相信旭哥儿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我也相信我女婿的眼光。”
众人吃了一惊,沈二太爷问道,“沐老先生,这是怎么个说法,您跟旭哥儿还有亲?”
沐老太爷摸了摸胡子,“诸位可还记得当日来的霍姑娘,等过一阵子,霍姑娘与云舟就要完婚。所以,诸位尽管放心,我们家与霍家、郭家,这缠在一起绕不开的关系,旭哥儿还敢不孝顺岳父母?还宗也只是个名头,不妨事。”
沈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既然如此,老二,我没意见。”
郭怀旭拱手道,“爹娘疼爱我,让我还宗。但我今日在此立誓,我永远是沈家女婿,郭家养子。给岳父母和养父母养老送终之事,是我的责任,若有推脱,必定遭天谴。”
沈复年赶紧道,“旭哥儿,不必如此,我跟你爹都知道你的心意。”
郭怀旭又道,“昨夜我与珍珠商议过了,让大郎跟着爹姓沈。在我心里,两个孩子不管姓什么都是一样的。”
沈复年也道,“姓什么原也是为了祭祀,在我心里也是一样的。”
郭铁匠忽然问了一句,“还了宗之后,旭哥儿住哪里去?”
沈复年接过了话,“家里人多,我这个小宅子越发住不下了。我与旭哥儿商议过,我们换个大一些的宅子,到时候旭哥儿是家主,我就跟着他养老。”
郭铁匠看向沈复年,“亲家,那你沈家?”
沈复年摆摆手,“我有个孙儿,也算对得起祖宗。将来两个孩子大了,总是要分家的,到时候一个顶沈家门头,一个顶郭家门头。至于现在,我沈家兄弟子侄众多,我倒不必非得另开个门户。这宅子我仍旧留着,逢年过节有地方给祖宗上香,也就罢了。”
沈复年把各色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一丝错来。唯一受点委屈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以往他是家主,往后他就是郭三爷的岳父。
沈二太爷听完沈复年的一席话,看向旁边的沈复生与沈复瓯,“你们兄弟两个有什么说的?”
沈复生尴尬一笑,“二伯,二弟的家事,他与旭哥儿都没意见,我没什么说的。”
沈复瓯也附和,“二哥的家事,二哥自己做主便好,我来就是做个见证。”
见众人都没意见,沈复年掏出女儿女婿的婚书交给沈二太爷,“请二伯帮忙,在族谱上做个变更,珍珠往后不是二房女户户主,而是郭家三奶奶,把旭哥儿的名字也去掉。这婚书,也得重新拟一份。”
沈二太爷点头,“今年咱们族里也娶了几个新妇,添了几口人,等过年的时候开祠堂一起办了。”
整个过程,郭怀旭都没怎么说话,绝大部分人都是做个见证,事情商议完了之后,沈复年又花钱请大家去飘香居吃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