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水南音吗?
讲真,其实大家都不是什么音乐艺术家,只是喜欢听戏曲的爱好者罢了,真要让他们用传统音律唱法腔调等专业知识去辨别,那肯定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而且正如苏白所言,在座还真没人听过这首南音,所以完全就是一点能够对照、对比的资料都没有。
但是仅一句唱词之后,在场所有人红着的眼眶里,那疯狂打转的晶莹泪水,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檀板响,南音唱,喃喃自语,泣诉衷肠,闻者寂,境苍凉,余音袅袅,一曲难忘。。。。。。
只一听那仿佛直达心底的弹唱,那种仿佛跨越时空般的久别重逢之感,那种难以言喻又让人欲罢不能的**之美,不是地水南音,又还能是什么?
用网络的潮语来说,体内的DNA动了,真真切切的动了,甚至是在沸腾与燃烧!
“好。。。。。。好啊!”
“南音一响,天地苍凉!”
“轻拨低唱,曲中弦上话凄凉,这就是。。。。。。这就是地水南音最本真的味道啊!”
“他,他竟然真的会唱地水南音。。。。。。”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为什么这么好的南音我以前从未听过。。。。。。”
活动中心里,在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激动议论声后,又缓缓的恢复了平静,因为苏白的歌吟声仍在持续不断的飘荡着。
南音很慢,慢到有足够多的时间给他们去反应,去思考心头的各种疑惑,去平缓各种躁乱的心情。
而无论听众怎么反应,苏白都仿佛不受任何干扰一般,一心三用,左手拍板,右手弹筝,口唱南音。
“。。。。。。今日天隔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凉天。你睇斜阳对住双飞燕,我独倚蓬窗思悄然。耳畔听得秋声桐叶落,又只见平桥衰柳,锁住寒烟。”
在外面越下越大的暴雨声中,他那哀婉多情的吟唱声,渺小得就如同于狂风中飘荡在大海的一叶扁舟,仿佛但凡有一个浪头打过来,它就会被瞬间湮灭。
但是他弹的每一个音都那么从容不迫,如珠之圆,如玉佩之铿锵,唱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徐疾有致,情绪饱满,或哀婉或悲叹,引人入胜。
那一段段婉婉转转的粤韵曲调,一句句如诉如泣的文雅唱词,就如同在听众的感官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现世所有的烦嚣。
让人只感觉外面喧嚣呱噪的暴雨狂风声,都在他那喃喃自语的清音中瞬间消失了,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与此同时,所有人先前那狂乱的心神与思绪,也很快就都被那悲凉深沉的唱腔牵引着,迷醉在从那曲里流露而出的冷暖人生之中。
就连心情最为激动最为复杂的权伯,虽仍有万般疑问绕心头,但也很快的缓和平复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刚刚同样完全失态陷入疯魔的邓伯,现在已经如痴如醉的抖起腿来了,不禁自嘲一句:“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就该像他那样没心没肺的,有什么等先欣赏品味完小曲再说。”
可瞥见邓伯手里正在录音的手机后,他又不敢说人没心没肺了,太机智了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要赶紧录音?
嗯,那自己也不用录了,老邓的手机更高级些。。。。。。权伯心里想着,又将视线放回了苏白身上。
突然的,他就又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先前的许多不经意的小细节。
就比如刚才开唱前,苏白的刻意拖延,现在看他那一心三用仍游刃有余的样子,与其是说他自己要调整,倒不如说他是让自己这些听众先调整下情绪,平和一下状态。
因为南音真的很慢,慢到可能你的眼泪还来不及流出,就已经干在眼眶里了,若是听众心情浮躁的话,是没办法欣赏到其中之美的。
甚至连苏白带戴墨镜的举动也是别有深意,绝非是他为了搞笑活跃气氛才戴的。
为什么南音的唱法分支流派那么多,人们却独尊地水南音为南音正宗,仿佛只有失明人士唱的,才能算是真正的南音那般?
同样也是因为南音的节奏缓慢,伴奏的乐器单调,唱腔的韵味又独特,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开眼人是唱不赢失明人的。
开眼人在演唱时看到观众闷,心里就会慌,慢慢就会催快,一快就全变味了。
而失明人慢慢咏叹,就能够很好的将自己情绪透过南音表达出来,平静苍凉,心随意动,令人回味无穷。
权伯甚至敢打赌,此刻苏白墨镜背后的那双眼睛,那双仿佛永远平和无波澜的眼睛,此时此刻绝对是闭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