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曾经预想了千万种可能,无数次在梦中得到又失去,但霜鹂还是未曾想过,真相会来得如此血腥和残酷。
会有一天,在金碧辉煌的大堂之中,她的殿下缓缓从台阶上步下来,眸中满是轻蔑和冷漠,轻笑着对她说:“孤说什么你都信,你怎么这么天真?”
是啊,她怎么。。。这么天真呢。
明明从入宫的第一天,她便下定决心,这一生,都不要被这皇权的囚|牢|困住,明明她真的对自己说了很多遍,她与殿下之间如云泥,心动便是万劫不复,明明。。。即使只是动心,她都犹豫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最后还是这么天真呢。
看着面前眸光冷漠的殷予怀,霜鹂浑身无力,眼眸颤动了一瞬,随后那双好看的眼,就那样,一点一点失去了光亮。
就像是暗夜中的那一束烛光,陡然熄灭了。
这一刻,霜鹂眸中,曾经因为殷予怀而有的星星点点的光,在这一刹那,散个干净。
她突然觉得好累,这半年来所有的疲倦,齐齐涌上心头。
报恩留宫,跪地求药,讨要吃食。
一件件,一样样,最后换来的却只是一句:“霜鹂,你怎么这么天真。”
真的。。。是她太天真了吗?
可他会对她说:“霜鹂,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会对她说:“你与我是患难之交,我不会忘了你。”
会对她说:“你和别人对我不一样,等我东山再起了,一定许你为妃。”
原来,都是假的啊。
原来,她只是信了一个人的承诺,便是太天真了。
原来,天真便活该被玩弄。
霜鹂颤抖着眸,原本攥紧的手无力地垂下,她愣愣地望着殷予怀,突然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说她可悲的爱意,还是可怜的爱慕。
殷予怀冷漠地看着她,眸光仿佛一把霜寒的刀刃,活生生地剖开她的胸膛,剜下那颗鲜活跃动的心。
而那颗心,就连被锋利的刀锋刺穿的那一刻,还在为面前这个人跳动。
霜鹂喉腔中涌上来的千万言语,在这一刻,顿然消逝。
她本应该说一些什么的。
但是她一句都说不出口。
两人沉默地相对着。
周边寂静得,只能听见屏风后微微的响动声,想来是哪个宫人来不及出去,此时又不能出来。
颤抖着,霜鹂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一些什么。
霜鹂松开已经被咬出血痕的唇,试图轻轻张嘴,却不等她发出声音,眼眸中含着的一滴泪,顷刻落下。
那滴泪落到了殷予怀修长的手指上,成了淡淡的水痕,殷予怀掐着霜鹂下巴的手松了松。他的视线有一刻在那滴泪上停留,但是那一瞬太短了,短到殷予怀抬起头之后,霜鹂觉得,刚刚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她曾经在他面前哭了许多次。
受伤,害怕,委屈,她的眼眸都是红的。
殿下曾经轻柔地帮她擦拭过泪珠,很多很多次。每当殿下含笑轻柔为她擦拭泪珠时,霜鹂都能够感受到久违的珍重。
殿下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珍重”的人。
可原来,面对她满眸的泪,他也可以无动于衷。
原来。。。那些珍重,也都是假的吗?
那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霜鹂轻轻抬起手指,手腕上结了痂的伤口有些裂开,但她感知不到疼痛。
她浑身无力,头脑昏沉,却觉得自己从未有过一刻,比现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