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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高区长骑虎难下，说：&ldo;乔氏的为人俺心里清楚，你儿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没有大困难不会这样做。&rdo;

&ldo;他有啥困难？娘的，又不是攻炮楼炸碉堡，他有什么难处？&rdo;左老歪差点从杌子上蹦起来说：&ldo;他有他媳妇受的难多？那年他娘瘫痪在炕上动弹不得，都是他媳妇一口水一口饭的喂，他娘屙屎拉尿在被窝里，都是他媳妇双手挖着拾掇，没嫌过脏臭。他娘瘫了六七年，他娘的伺候了几天？不是他媳妇伺候得周到，早去西天见阎王去了！&rdo;

高区长没辙了，不知道如何劝老人，又怕左老歪气出个好歹，截断他的话说：&ldo;你先别上这么大的火，乔氏嫂子是个贤惠媳妇，人人都知道，景武也承认&rdo;

&ldo;娘的！他知道个屁？&rdo;左老歪的话像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那容得高建国劝说，嘴角喷着白沫说：&ldo;他小子的命是谁保的，拍拍良心想想，为保他的命，亲家死得惨啊！&rdo;左老歪老泪横流，泪水淌到嘴里，掺和着唾沫往肚里咽，断断续续叨吟着：&ldo;景武啊！伤天害理，忘恩负义呀！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岳父岳母吗？你对得起家乡的父老乡亲吗？你对得起忠厚老实的媳妇吗？知恩不报反害人，猪狗不如啊！&rdo;

左景武瘫痪的老母亲不知啥时候从屋里爬出来，头上流着血，趴在北屋门弦子上，吃力地蠕动着病体，口齿不清地哀求着：&ldo;高区长！俺，俺给你磕头了，你可不能叫景武丢、丢弃媳妇呀！&rdo;把带血的额头直往门弦上撞。左景武娘耳不聋，听见高区长在院里说的话，从炕上爬下来，摔倒在地，头磕在风箱角上，把额头碰了个血口子。

高建国慌了手脚，一步窜到门口把老人家抱到炕上，眼里含着热泪说：&ldo;婶，你说的话俺记下了，千万别生气，保重身体，俺一定劝景武回心转意。&rdo;说着话找条手巾给老人家把头上的伤口包住。

左老歪问：&ldo;高区长，你说实话，他现在什么地方？就是天涯海角，只要有地点俺就能找他去，俺不信治不了他？&rdo;

高建国只好实话实说：&ldo;这事真叫俺作难，夜格儿景武回到咱县，把通讯员和马匹留在县城，到双吕区公所找俺，他不敢回家，托俺做工作，俺劝了他一黑家，固执得很，这不，俺替他做说客来了，一提这事把二老气成这个样子。俺不敢说景武回来了，就是怕你去找他。今格咱把话就说到这，俺立刻回去，把二老的话捎给他，劝他赶明回家来见二老，他不来俺把他捆来！&rdo;

&ldo;他娘的，爹娘都不要了，回来不进家门，也好，你告诉他，若不改变主意，别他娘的进家门，没养这不孝的儿子！&rdo;左老歪气不消。

双吕区公所设在双吕村南北街路东，青砖到顶的深宅大院内，高大的门楼离街面足有四尺高，六个台阶。大门洞两旁摆着一对口含滚珠的石狮子，两扇漆黑锃亮的大门上用红漆写着两个大福字，门上原挂的《德高望重》的扁已被摘走，上边留着两个生锈的铁钩。对门口迎壁墙上是一副蜕了色的松鹤山水画，在大门口的左边挂着《邢武县第三区公所》的牌子。

这座宅子原先是双吕村大地主王富贵的宅院，一进二的院子，六间宽敞明亮的大北屋，一堵南北墙把大院从中间分隔成东西两厢，中间砌了一个椭圆形的门洞使两院相通。东院三间北屋原是王富贵和大老婆的卧室，三间东屋是小老婆的住室。西边三间北屋是儿子王坏水小俩口住的，三间西屋住着两个佣人和一个奶妈，东院两间南屋是伙房。

抗战胜利后，王富贵被政府镇压了，儿子王坏水带着全家逃到开口府，后来死活不明。

三区（人们习惯叫双吕区）公所办公室设在东院北屋，东屋住着通信员张小山，会计张同音，征管员石头。都是办公室兼宿舍，西院做仓库。

左景武身着浅绿色军装，站在双吕区政府大门外台阶下，一手扶着狮子头笔直地站着翘首南望，企盼着高区长给带回好消息。

高建国回到区政府已是太阳偏西，左景武大步流星地迎上去，问：&ldo;怎么样？工作做通了没有？&rdo;

高建国没有回答，一脸愁容地摆摆手说：&ldo;回屋再说，你的事真棘手！&rdo;

左老歪送走高建国区长，老俩口在屋里默默悲伤，老伴说：&ldo;造，造孽呀！咋生了这么个孬种，喝了啥迷糊汤了？&rdo;

&ldo;鬼迷心窍！&rdo;左老歪把一条长腿翅在杌子面上，长吁短叹，一锅接一锅地抽烟，猛然间把烟锅往鞋底一磕，说：&ldo;娘的，俺到双吕找他去！&rdo;

&ldo;别、别别！&rdo;老伴欲站不能，困难地用左手比划着说：&ldo;你、你这脾气去喽有好！你爷俩一、一个德性、还、还不打起架来，先找个人去打听打听再说。&rdo;

左老歪也不想和儿子正面交锋，叫谁去呢？左老歪首先想到的是孔照年，天太晚了，岁数太大不方便。叫东亮去？不沾，嘴太笨说不过他。对了，派姚联官去，脑子灵嘴巴会说，青年小伙子腿脚快。

事也凑巧，左老歪出门没走几步，看见姚联官掂着铁锨出村东口，喊道：&ldo;联官，你过来一下，有点事找你。&rdo;

不敢怠慢，姚联官一溜小跑来到左老歪面前：&ldo;叔，啥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