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派人送他回去,他忽然指着某个方向,问梁小世子住的地方是不是在那边。
那之后短短几日,王都天翻地覆,王后暴毙,梁将军战死,苏阳公主和幼子在回洛安途中遇害。
他不是有心,可羡艳的那一眼就已是错了,本可以相安无事掩饰在珠玉锦缎下的腐烂被揭穿了。
换做极星装神弄鬼的话:没有缘分,有些人连爱慕也不应该。
于是二人均是深陷幻影,奚岚纪险些如愿吞噬容安成为螽斯馆正真的主人,可最后关头,诛邪却准确无误刺入天灵盖,容宣竟然从美梦中醒来了。
一世长安之可贵,也没能叫容宣忘记他的责任。
长剑贯穿骷髅时,容宣肉身亦被撕裂,容安亲眼目睹兄长在眼前四分五裂。
容宣说:“别怕。”
阿元也这样说过。在他第一次被邪佛引诱,对阿元做出不可饶恕之罪的时候。
容宣扑过来,奚岚纪彻底成为一具不会动的骷髅,替阿元报仇这一年,至亲挚爱纷纷亡故。容安失去了一切活着的理由,也并不敢寻死,因为阿元和容宣都要他活着。他尤其不敢去见阿元,惟恐阿元埋怨他懦弱可憎。
灵曜那一句喝醒了他干涸的记忆,签下命契时,极星应过他一卦,他看了将来某日。
是日风雨大作,史书说,这是他登基的第十三年。那么十九岁国破,卧薪尝胆九年,登基又十三年,他如今应当刚过天命之年。
他总是记不清楚年岁,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毛病。
夜间难眠,便起来看雨,这样的天气不多见。
王都里歌舞升平了许多年,就连当年随他入都平叛,战功赫赫的梁家也多出许多纨绔,仗着是他外家,成日里惹是生非。
不,不对,那是兄长的外家——不对,兄长?
他又恍惚:他何来兄长?他不是天子独子,柏朝大公子吗?
——他有时也会分不清自己是何身份,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铜镜中映出的是他人的脸,至于是谁,他又记不起来。
头疼半日,偶然会臆想出一个不存在的弟弟,阴险狡诈,极讨人厌。
可有时又恍惚觉得,孤才是那讨人厌的弟弟。
梁家近来新得一孙,请孤赐名,孤横竖思量几日,最后选定了一个字: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