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蝶和无常原本是一样的出处。”风声簌簌,场景急剧变换,时光倒流回了玲珑水榭,歌舞落幕的片刻。
桌子上摆着裂成两半,用以提醒他什么是梦的青鬼面具。
花魁红玉消失的地方扑簌簌落下磷粉,时序在心里感叹,尊者做事真是相当严谨,相当有始有终,他自愧不如,又听他说织梦蝶。
织梦娘和无常是一样的出处,前者靠着给入梦者黄粱美梦之后的美满消解怨气,后者却靠着勾起贪嗔恶念来壮大己身。
时序呆呆看着敛于凡俗的面容褪去伪装,还在怔然,就听到明月仪说:“所以这是你心底的欲念。”
啊……
若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就好了。
“我……”时序动了动嘴,没了士气——怎么解释心底欲念是看尊者穿新娘子装扮呢?
要了命,不然还是继续死下去吧,忽然也没那么想活了。
他眼前模糊了几次,察觉身体中有微弱的灵力流动,料想自己要变回进入扶桑幻境之前那个五感尽失半死不活的瞎子了。
可眼前模糊了几下,又重新恢复光明,反倒另一边的明月仪即便恢复了相貌也还是一副虚弱的模样。
于是记起来俞彰说他病了。
时序心里猛然泛起酸涩,以至于忘了方才是怎样的羞耻,他自诩风流恣意,偶尔却也觉得脸皮没那么厚,不过现在一心只有眼前的人了。
“啊……尊上……您。”时序愣愣张嘴,手落在裂开的面具上无措弯曲。
明月仪低低咳嗽,淡声说:“还好,没叫我等太久。”
还以为他会再醉上百年,等到某日在三明洞待得厌烦才会发觉不对,他都做好了再等上百年的准备。
他说没等太久,可其实他已经等了很久了。所以是这回等的不太久。
这次,他等的是一个有归期的人。
餐风饮露十八载,叩问天阙,说无有归期,于是疯魔——是扶桑。
不过十八载而已,有人烈火灼心不得安宁。
可也有人隐忍望着懵懂的人,看他畏惧,看他恐慌,看他无头苍蝇乱撞。
看他为了求生不得不曲意逢迎于自己,浑然不知一切厄运早有人替他承担,且心甘情愿。
所求不过是看他犯蠢也好,得意也好,无论如何也好,吐着活人气走在人世间。
尽管面具裂开的时候,穆赫里亚下的人视死如归做好了再不会醒过来的准备,等他的人也嘲弄地想:又放他走了。
可事实上,他们都清楚,该回来了。
那日上仙人崖前照例问了一卦,那日签筒中的签文怪异至极,时序还曾暗地嘀咕,说一定是松雪动过签筒了。
宜嫁娶,大凶,上上。
于是往后每一卦都是如此。
长叩问神明,卦卦未得生,生途指向死途,大凶的每一卦说的都不是他的前程,说的是他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