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半个小时后,宁昭同迷迷糊糊地扒他的衣服,陈承平吓得立马按住她,低声道:“快到了。”
宁昭同停了手,顿了一会儿才找回思绪,坐起来,叹了口气。
陈承平想问,但车里太安静,一点声响都能听得清晰,忍了忍,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宁昭同也没搭话,片刻后,把另一只手覆盖上去,执意扣进他的指间。
特瑟内是个不大的城市,但因为离苏丹和埃塞俄比亚都近,战略位置不凡,也是厄立特里亚少有的几个有机场的城市之一。
这里如今已经是MLF的控制地区,但大约是因为邻近边境饱受战火折磨,一进城市整车人就感受到了一种微妙:奇特的全包式城墙不说,来往的人偶有背着热武器的,人人眼神警惕充满敌意,和阿斯马拉人民的友好温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们听陈队长吩咐,正在给全身抹上吉布提送过来的最黑色号的油彩,而武柯的卫星电话直接接到了大巴的喇叭里:“上个星期尽量通知了在厄特的中国人,让他们都到特瑟内来,这里有飞机能送他们回去……对,没有说撤侨。这里已经是MLF的实控区了,上面还没有定这个调,打得又还没到那个地步,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撤侨,毕竟使馆还在阿斯马拉……是中国援助青蒿素的货机,一直是飞特瑟内的,突然飞阿斯马拉就成了明确站队政府军了,今天还有最后一趟,不知道有几个人……几个一起走的被劫了,有两个是在加纳淘金,不知道听到什么赚钱的消息,非法入境的;一个中石油的官员,带了两个下属,还有一个是东北的商人……陈队长,我们是真的没有太多消息,这些边境城市向来都是宗族实力错杂的地方。现在只知道动手的是特瑟内最大的家族,他们的家主同时也是特瑟内的市长。他们本来跟阿斯马拉那边关系很好,MLF打过来直接就反水了,要是不出问题五十年后市长还是他们家族里的……人应该是被关在他们山上的房子里,那是他们家族的老宅,安保请的是欧洲的公司……我的线人和翻译都在车上,您先向他们了解下情况吧……”
破旧的大巴先开到了特瑟内机场门口,陈承平还在跟武柯打电话,宁昭同就没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背。她起身,回头跟一车人摆了摆手,笑着下了楼梯,在各式打量视线里拎着行李进了航站楼大门。
身姿窈窕的年轻女人,及腰的黑发随意地撒了满肩,肤色晒黑了两个度,却更见丰润的血气感了。
迟源收回目光,小声问聂郁:“我也没看宁姐拿了机票啊。”
聂郁摇了摇头:“队长有安排吧。”
别说机票,她连厄立特里亚的签证都没有,肯定不是走正规流程登机的。
山上安保森严的堡垒,不太茂盛的山腰植被,山脚民尽皆兵的村子,六个不知道状态的俘虏。
徐周萌的无人机已经盘旋了二十分钟了,陈承平盯着屏幕,往频道里说了一句:“再向顾问确认一遍行动计划。”
“是。”
“是。”
“收到。”
留在城里做机动的喻蓝江问道:“哪个顾问?”
陈承平没理他,甚至有点嫌他烦,直接把他们信号切了,反正现在用不着他们。
十分钟后,聂郁很轻地敲了两下话筒,迟源会意:“01到位。”
聂郁眼底下就是堡垒的大门口,四个当地面孔的安保人员抱着枪,目光如炬,左右逡巡。两分钟后,02江成雨也到位,再过了十来分钟,01-08号八个狙位全部就位。
雷众问陈承平:“晚上再行动?”
不然为什么要把自己涂黑?
“咱俩也涂上,”陈承平摇了下头,“可能等不到晚上。”
厄立特里亚各种产业都不发达,没有那么多集体事务,公务部门效率低下,人们出门活动的时间也都比较晚。所以等到十点,山下的集市才开始零零散散地有人出来做买卖。
吴璘提了提不太合身的大裤衩,看着眼底下那些如同泼了油彩般鲜艳绚烂的农产品,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泛上来一点异样。
再过了十分钟,雷众沉声重复了一遍行动要点,并提醒道:“这次行动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持,各部门都谨慎一些,不要冒进,保持沟通。”
特种作战是非常规非对称的作战,需要外科手术式的冷静准确、最流畅紧密的沟通、最丰富及时的后勤支持,但其中最要紧的、堪称特种作战的生命的,是最精确强大的前期情报。
偏偏在这一点上缺失了,雷众稍有一些不踏实。
而陈承平打开所有频道,只说了两个字:“行动。”
令一下,各环节开始有序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