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齐念卿走到他身侧,满脸稚气地哄劝道:“爹,您回房休息会儿吧,父亲要到酉时才能回来。”
齐亓歪头白了他一眼,“你是谁啊,你小子管谁叫爹呢?”
齐念卿小大人儿似的摇了摇头,叹气道:“爹,您又忘了……您是我爹,我是您儿子齐念卿,这名字还是您给我取的。”
“哦……你手里的是什么?拿来给我瞧瞧。”
齐念卿乖巧地将手里的小木铳递给齐亓,“父亲给的木铳。”
“还挺精致的。”
五年来,乔珩遍寻天下名医,想尽一切办法也未能再寻得一份“委蛇”的解药。
霍晁古与凌世新二人亦是走过四境山河,也再未调配出一副得以根除毒性的药方。
那副唯一的解药,随着那晚掠过雁栖关的腥风,彻底飘散如烟。
齐亓右臂上的血痕愈发黑紫,且逐年向上蔓延,毒发的次数更是日渐频繁,即便服用再多的灵丹圣药,也终是回天乏术。
他满头的墨发今时已然全白,诸多往事开始慢慢淡忘,身边的人也堪堪认不清了,他唯一记得的……
只有乔珩。
下了朝,乔珩马不停蹄地赶回王府,刚跨进门,齐亓便一路小跑钻进他怀中,“你可回来了,快陪我玩会儿吧,整天待在这破园子里,快要憋死我了!”
乔珩抱起他,悉心地理顺他鬓边的发丝,柔声道:“想去哪儿玩,我这就差人去备马车,待明日将政务交接妥当,我们就出发,好不好。”
“行,让我想想去哪儿好呢……”齐亓窝在他颈侧慵懒地磨蹭着,“要不要去北边儿看看?就是你那两位故交在信上提到的地方,还有烟火,我想去看烟火。”
“好。”
昭武六年,乔珩还政于赵之循,当日便带着齐亓赶往了北疆。
马车上,两人互相依偎着,一同望向那片广袤的草场。
那一日,齐亓步向暮景残光之际,乔珩守在他身旁,陪他说着话,从日出一直到日落,似要将前尘过往永远地在心间镌刻。
二人佩戴着指环的手,始终紧紧交握着。
这世间纵有百般遗憾,可至此一生,爱人在侧,已是无憾。
北疆的长风依旧,八百里青原迤逦无尽处。
青冥苍茫,鹰隼嚣鸣,时光仿佛倒流回他少年时,一切都一如往昔。
齐亓握着乔珩的手,轻轻的笑着,直到眸中的光逐渐涣散,如薄云遮住满天星光,照不见归路。
“亭砚,要来赴我的梦……莫要忘了。”
烟火腾空,炸开漫天火树银花,草原的风无声轻抚过四野。
“好……”
烟花转瞬落幕,他亦与山川月色共赴一场长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