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婆子倚仗着烟儿柔弱可欺,又叫苦无门,行事便愈发肆无忌惮,险些将烟儿的这半条命都磋磨了大半。
谁成想四月底时,郑国公府欲办一场声势浩大的花宴,却一时凑不上人手,少了几个在水榭里伺候的丫鬟。
且老太太还吩咐要做活爽利,样貌不俗的丫鬟,以免丢了郑国公府的脸。
外院大总管便想起了烟儿这号人物,指着名要她去花宴上伺候。
方婆子因此好几日不敢下狠手磋磨烟儿,只是到底心气不顺,想着等花宴结束后,再好好教训她一回。
花宴那一日。
烟儿得了件水青色的平素绡襦裙,略收拾一番,便遮不住脸上盈韵动人的美色和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如清谷幽兰般勾缠着旁人的目光。
水榭里的活计较为轻省,不过是烧炉煽风和替宾客们斟茶倒水,大多时候烟儿都避在最里侧,并不敢出头拔尖。
那管事的婆子见她做事勤勉,便越过了其余几个丫鬟,只吩咐她去水榭后头的凉亭里将世子爷请来。
“老太太与大太太她们一会儿便要来水榭,你且手脚快些,别误了时辰。”那婆子嘱咐道。
烟儿点点头,忙放下手里的蒲扇,往通往凉亭的青石甬道上走去。
凉亭外的琉璃瓦翼角上敛下春日里的娇艳暖阳。
郑衣息正端坐在石椅之上,与严明致商论着发小许敏的婚事。
“他一个伯亲王家的世子,却放着清河郡主不娶,硬是要娶一个小官小吏家的女儿,可不是猪油蒙了心吗?”
郑衣息笑而不答,只瞥了一眼义愤填膺的严明致,揶揄道:“这不是正合严兄的心意吗?”
严明致立时噤了声,两腮红作一团,只道:“清河郡主怎么瞧的上我?”
这话却是不大好接。
索性郑衣息已定下了婚事,便游刃有余地打量起了凉亭外的明媚风光,视线落到凉亭右侧的一处崚嶒假山上。
他便转了话头,与严明致说:“这假山以藤萝为盖,掩着一条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严兄可要去瞧上一瞧?”
严明致侧身往郑衣息脸上看去,便见他一身墨底暗纹对襟长袍,清落落的素衫衬得他眉如刀裁,眼若泓溪,举手投足间漾着几分冷傲矜贵。
同样是庶子出身,郑衣息能攥住嫡母与老太太的心肠,成了郑国公府的世子爷。
他却连半个功名都没考上。
严明致心内颓败一片,正欲答话之时,却听得那巍峨假山上飘出些微微弱弱的说话声。
“殿下当真要对我这么绝情吗?”女声如莺似啼,份外恳切。
严明致尚且听不出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郑衣息却在一夕之间噤了声,璨若曜石的眸子里掠过些讶色。
“苏小姐贵为侯府嫡女,且也有了极为相配的夫婿,何必对本王苦苦纠缠。”男声温润似山间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