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山一时间感受不到别的东西,心里充满了烦恶。那张苍老的脸对着他阴森一笑,悄然沉到了地下,消失不见了。
李清露收拾完了碎片,沉默着去烧水。炉子里的银丝碳烧红了,白色的水汽冒出来。
她坐在炉子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觉得很对不起小姜。他瞒着家人来这里接自己,却被徐怀山打了一顿,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他若是不在乎自己,大可以在家里待着,没必要冒着危险大老远跑来受一场羞辱。
她劝他走的时候,小姜的眼神十分难过,又有些难以置信,好像觉得自己的一片深情都错付了。
李清露说那些话,也是为了他好。但姜玉明不能理解她的心意,说不定还觉得她是个不明是非、爱慕虚荣的女子。
壶里的水冒起了鱼眼泡,咕嘟嘟直响,片刻沸了出来。
李清露猛地回了神,连忙去提壶。水壶被烧的滚烫,她不小心碰到了铁皮,疼的手一缩,壶翻倒在地上,滚烫的水洒了一地。徐怀山对着屋梁投下的阴影发了许久的呆,听见这边的响声,大步走了过来。
李清露的手烫得通红,甩着手原地蹦了几下,疼的脸都白了。
徐怀山把铜盆端过来,把她的手按进了凉水里。泡了片刻,她小声道:“好了。”
她把手抽了出来,被烫红的地方还一跳一跳地疼。徐怀山转身去找治烫伤的药膏,郑雨寒配了不少药放在这边,以备不时之需。徐怀山打开抽屉,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了药,扔给了她。
李清露接在怀里,嗫嚅道:“谢谢。”
徐怀山没说什么,李清露坐在小榻上敷药,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她做事情一向很稳重,不至于连壶水都烧不好。徐怀山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在想姜玉明。
他忍了又忍,还是道:“他有什么好的?”
李清露静了片刻,知道这人通透,什么事也瞒不过他,否认也没用。
她轻声道:“他很真诚,除了师父和师姐之外,没人这么在乎过我。”
徐怀山有时候觉得她这么老实,对自己简直是一种折磨。哪怕她骗一骗自己也好,可她非要说实话。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被妒火一撩,简直要爆炸。
“那我呢,”徐怀山极力控制着情绪道,“我对你不够好,我还不够在乎你?”
李清露没说话,徐怀山注视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一来找我,我就带着风息营的兄弟们连夜赶去宜昌救你师父,不惜跟金刀门结梁子,也不惜死伤手下。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李清露知道他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自己只有一条命,也给不了他更多的东西了。她低声道:“我已经答应服侍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这样消极抵抗,让徐怀山更恼火了。他道:“你希望别人在乎你,你在乎过我么?”
这话问到了她心上,李清露对他确实有所保留,却执拗道:“我在不在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丫鬟而已。”
徐怀山盯着她,忽地将她头上的钗子拔了下来。一缕头发散落下来,李清露一怔,下意识伸手去夺。徐怀山下手干脆利索,已经将那根钗子扭断了。当啷一声,他把钗子扔在地上,把它彻底弄坏了。
李清露又气又急,道:“你干什么!”
徐怀山道:“你在我面前戴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是故意气我么?”
李清露没有这个意思,平白被他冤枉,委屈的要裂开了。她急道:“我没有,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刚来这里时,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只有这支钗子是故人送的,戴着它便能安心一些。但徐怀山认定了她把小姜看的很重,虽然身在业力司,却一直都在敷衍自己。
孙孤诣的阴影再一次出现了,它在屋顶上俯视着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徒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把她征服了就是了。你喜欢谁,就抢过来。你讨厌谁,就把他们都杀光。业力司的教主都是这么做的,你也不例外。”
徐怀山抬起了头,对着空气怒道:“你闭嘴!你已经死了,别想操纵我!”
没人跟他说话,他却这么恼火。李清露茫然地看着他,意识到他又犯病了。
他不希望自己像孙孤诣,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像他。连徐怀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忍不住要咄咄逼人地来问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姜玉明?你觉得我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他是个正派的好人,你想跟他走?”
徐怀山像是一头钻进了死胡同,与其说是要李清露给一个答案,不如说是在质问他自己的内心。
他沉着脸道:“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缺心眼儿,还是喜欢他没本事?本座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一点也看不到?”
两个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难免产生感情。李清露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己虽然来到了这里服侍他,至少要守好自己的心,不能喜欢上他,否则她就连一点自我都没有了。
他长得好看,有权势,武功又高强。就算他脑子有点毛病,也不是自己这种不起眼的小女子能匹配的。可徐怀山偏不放过她,不但剥夺了她的自由,还要抢夺她的心。
徐怀山头疼得厉害,极力抗拒着内心的恶魔。孙孤诣要他强行征服她,他就偏要让她爱上自己。他需要的不是那些肤浅的东西,他要的是一段深刻的感情,像一根绳索一样维系住他的良知,让他不至于变得麻木不仁。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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