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了本书,坐在罗汉床上看。他靠在雕花的背板上,姿态松散的恰到好处。片刻他翻过一页书,阳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他好看的侧脸。
李清露隔着个小茶桌,拿着个绣箍在旁边做针线,丝线拉过布帛发出轻轻的声音。他们这样陪着彼此,不说话感觉也很好。
有人从外头走来,轻声道:“教主在么?”
徐怀山抬起头,见穆拂衣来了。李清露要去迎接,徐怀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去就行了。他能感觉到穆拂衣对李清露有点排斥,不想让李清露受她的气。
他走到屋前,道:“穆姑娘,有事么?”
前几天铁憾岳闯到人和堂里来大打出手,徐怀山身上受了好几处刀伤。地载堂的人却在后面守着穆广添和她父女二人,任前面打得再激烈也不出头。
穆广添凡事先顾自己,无论是金钱还是性命都守得万无一失。只是算计的太过精明,就不免失了人情。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业力司的人,保护教主是他的职责。他这样不管不问的,不但让人心寒,深究起来还是严重的失职。
徐怀山事后没跟他们算账,现在是多事之秋,计较起来反而让外人得意。但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结个疙瘩,也不是好事。穆广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觉得自己这么做没什么毛病,反正大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就这个脾气,谅徐怀山也不能把自己这个老臣怎么样。
穆拂衣夹在中间十分难受,想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过来了。徐怀山本来就对她有点敬而远之的态度,父亲这么做,更是让他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她听说那天晚上,徐怀山从房顶上摔了下来,李清露想也不想就冲过来接他,还冒死护着他。当时周围的人都吓呆了,觉得这小姑娘必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不然就是脑子不好使,连命都不要了,居然敢跟那疯子讲道理。
扪心自问,若是换成穆拂衣,她也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自己一直喜欢他,却什么也为他做不到,实在有些难堪。
穆拂衣道:“我听说你受伤了,给你炖了点鸽子汤。还有家里拿来的药材,你看能不能用上。”
她左手提着个食盒,右手拿了两盒人参。徐怀山接了过来,道:“多谢,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他的态度淡淡的,让穆拂衣心里越发不好受,忍不住道:“那天晚上我想出来的,我爹不让。”
徐怀山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武功,穆堂主的年纪也大了。你们出来也是危险,保护好自己就好。”
他虽然这么说,却把她当成了外人,从头到尾就没指望过他们。李清露走了过来,客气道:“外头冷,穆大小姐进来坐么?”
穆拂衣一见她,心里就分外不舒服。她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不了,我还有事。”
她说着深深地看了徐怀山一眼,轻声道:“你好生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徐怀山点了点头,穆拂衣便转身走了。李清露把食盒放在桌上,伸手摸了一下汤碗,道:“还热着,来喝吧。”
徐怀山坐下了,端起碗喝了一口,汤炖得不错,她也是个灵巧的姑娘。
他想着穆拂衣刚才来的情形,她的神情有点难过,又很担心他,但很多话碍于身份说不出口。
徐怀山知道她比他爹重情义,但穆广添太贪婪了,他的需求就像一个无底洞,给出的一点回报和自己的付出完全不成正比。他越是跟穆家的人接触,就越有种疲惫感。甚至让他一见到穆拂衣,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他叹了口气,觉得穆拂衣应该比自己还要难受。毕竟穆广添是她的爹,自己受不了,大不了远离他就是了。而她违逆不了他的意志,只能继续受他的摆布。
穆拂衣憋了一肚子话,见了徐怀山又说不出来,只能一言不发地回去了。
她一心想帮他做一些事,可手里没有实权,什么也做不到。她只能事事听父亲的安排,浑身都透着一股无力感。
从前徐怀山见到她,还会露出微笑。如今再见面,他的神色却有点疲惫。穆拂衣想起少年时他送自己寒梅的情形,那时候他对自己还很温和,现在眼神里却只有冷淡了。
父亲很爱她,可他的自私要把她人生中唯一的一点温柔都掐灭了。
穆拂衣心里的念头乱纷纷的,也不知道该怪自己无能,还是恨父亲太自我了。她走到厢房前,见父亲负手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的天空。
“回来了。”
穆拂衣去看望徐怀山还是背着她爹去的,被他抓了个正着,有些局促不安。她道:“嗯。”
她从上午就在厨房里忙活了,一点小心思瞒不住穆广添。他道:“他怎么样了?”
穆拂衣轻声道:“精神不错,伤口也养的差不多了。”
穆广添淡淡道:“年轻人嘛,受一点小伤,几天就好了,不必大惊小怪的。”
穆拂衣心里更不舒服了,觉得父亲实在刻薄无情。出事了不去救援,听说徐怀山受了伤,又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心好像是石头长的。
穆广添捕捉到了女儿细微的不满,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穆拂衣小声道:“他好歹也是教主,出了事您也不问一声,别人要说咱们的不是了。”
穆广添道:“你去探望了不就行了,我的宝贝女儿不就代表地载堂的面子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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